国子监已经散学了,三三两两的学子们开始在京城里四处溜达,看到路边有人围聚,都好奇的涌了过来。
苏越颔首道:“你有问题尽可道来。”
汪显把书袋递给同伴,瞟了一眼围来的人群,就正色道:“敢问苏先生,那本书上的序言可是自己做的?”
苏越莫名其妙的道:“当然是我做的,难道序言还得请人捉刀吗?”
汪显一听就松了口气,也不拱手了,而是看着围过来的人大声说道:“苏先生,你在序言上写了数学是万学之基,敢问是何家说言?”
周围的学生们都倒吸了一口凉气。这里的人大多买了苏越的书,不过对于序言只是嗤之以鼻。
可像汪显这样在大街上把苏越堵住,然后当众质问的举动,还真没有人想过。
“这下苏越有难了!”有人就幸灾乐祸的说道。
“莫彬在不在?”
“不在,今日他好像是去历事了。”
所谓的历事,就是实习。作为国子监的学生,时常会有这种实习的机会。
“可惜了,要是他在的话,今日苏越的面皮可就难看了,师道尊严更是全无。”
“……”
这边在各种议论,可苏越却已经变脸了。
卧槽!,这是冲着我来的啊!
冷笑之后,苏越说道:“你认为我的序言有问题吗?”
汪显看到人越来越多,就一脸慨然的道:“当然有问题,你说算术是万学之基,那把我名教置于何地?”
卧槽!好毒的话!
不过苏越怡然不惧,他说道:“你学过算术吗?”
“学…学过。”
国子监的学生,要是敢说自己没学过,那外人就会觉得你是不是在偷懒。
听到汪显的话音有些迟疑,苏越就环视一周道:“我说的万学之基,乃是指数学在各个方面应用的广泛。比如说一个老农,一个商人,一个官吏,甚至于一个大学士,各行各业都用得上数学,对此难道你有异议吗?”
苏越避开了和儒家的直接争锋,因为那样他会死的很惨,谁都救不了。
而刚才话里的老农和商人,这些可不是需要学习儒学的。
至于官吏必须要学儒学,那是因为学术垄断。你不学习儒学,学习成绩不理想,那么你连进入这个体制的资格都没有。
没有比这个垄断更有力的武器了,所以此后八股大行其道。
汪显看到有人面露沉思之色,就喝道:“我当然有异议!”
“我儒家亦有数,君子六艺吾辈从不甘落人后!”
君子六艺,但当年孔老夫子教授的可是:诗、书、礼、易、春秋、乐,里面可没有包含数。
这是想把苏越的数学都概括到老夫子的儒学之中去,绝了方醒独自风头的可能。
这是既想往苏越的头顶上扣屎盆子,又想把他出书的名声弱化。
哥不能再忍了!
苏越冲着汪显微微一笑,然后说道:“我的数学,并不是你说的那种,至于是哪一种,我不告诉你!”
转过身,苏越就像是个传销分子似的对着大家说道:“各位今日借着机会,我给大家说说数学在各方面的应用。”
大家都期待的看着苏越,不管他说的是什么,要么是大家有所收获,要么就是一顿臭鸡蛋扔过去。
苏越没看到身后汪显那铁青的脸色,自顾自的说道:“数学之道,在于应用,而不应该是高高在上的当神仙。”
“比如说农户学会了数学,那么他就可以分析一家人的所得和支出,并根据家中情况预测此后的花销,这可不是估摸,而是精确的计算。”
“并且那些小农家还可以计算出佃别人的田来种是否划算,而这些往往需要有经验的老农才能计算出来。”
“对!”
这时候人群中一位大概是农户出生的监生站出来说道:“苏先生,您说的这个一点都没错,我家里以前都只能靠着我父亲计算收入,而我却只能是一筹莫展。”
对这个敢于爆出自己出身贫寒的监生,苏越投以和煦的微笑,然后继续说道:“接着就是商人,商人学会了数学,他可以轻易的计算买进卖出、银钱余量,进一批货,加上成本能有几多利润。而往常这些却需要请一位账房。”
说到商人,没人敢出头说话,因为国朝目前商人的地位还不高。所谓士农工商,商人在最后。
苏越不以为忤的说道:“至于工匠,我敢在这里说一句,不会数学的工匠,他想成为一个好工匠就得比别人更辛苦,更费劲!”
工匠不能全凭经验。尺寸的计算,应力的计算、工程的各方面核算……。
苏越看着四周的学生,最后说到了士。
“最后是士,也就是官吏。”
这货在作死!
周围有不少人在用这种眼神看着方醒,你丫居然敢把数学作为官吏的必学,这不是在挑战大家是什么。
“小吏学会了数学,好处不用我多说,大家都知道,那么父母官呢?”
苏越仿佛没有看到那些眼神,说道:“现在有一个现象,那就是刚授父母官的人,大多会聘请一位或是几位幕僚,专门咨询,或是计算钱粮。”
“这可是父母官啊!”
苏越一脸沉痛的道:“什么都不懂,一切事务都被下面的小吏或是幕僚掌控……”
他马上就要作死自己了!
许多人都在等着苏越开喷,比如说……
你们这不是庸官吗!
“咳咳!那何不如学好数学呢?”
苏越话锋一转,让人大失所望的同时,眉飞色舞的道:“比如说是户部,学会了数学的高深部分之后,就可以分析出全国各地,乃至于全国的出入有何变化异常,更是可以直观的用图表一目了然的表达出来。”
“那样的话,户部是否可以根据这些具体的出入波动,来结合各地气候灾害的变化,做出更好的应对呢?”
“还有吏部,兵部……”
看到大家都等着下面的话,苏越不屑的瞥了汪显一眼,摸摸肚子道:“这说一说的居然就到晚饭时间了,下次有机会再给大家继续吧。”
他就这么走了?
大家目瞪口呆的看着苏越坐着车,然后在侍卫的护卫下扬长而去。
“这还没说到具体的例子呢,怎地就走了?”
“我还等他说到吏部和兵部呢,要知道我家里可是说了,我最有可能会被授官到这两个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