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城的形势,远比国内城来得差。
两边面对的,虽然都是四五十万敌人,但国内城至少有十万左右夏军,虽是新军,却也已经蜕变为真正精锐,更有国内城那些被韩王伤透了心的百姓誓死奋战。
但易城就不一样了。
这里的兵丁,虽是诸葛亮指挥过的精锐,无奈人数太少,哪怕加上自愿留下的商团护卫,也不过近四万,面对的敌人,更是有着战无不胜信念的大元铁骑!
公孙敖做为老将,指挥军事自是拿手。
他曾埋怨过,刘基做为文官,在这种时候插手军事太多余,但渐渐的,他发现了这位先生的能耐,比他预想的还要大上许多。
刘大人好似能看透人心,将对面大元统帅的心思拿捏的分毫不差,就连对方何时攻城,是佯攻是实攻,都逃不过这位先生的法眼,若不是刘基,公孙贺觉得,自己恐怕早就全了报国心,战死沙场马革裹尸。
好死不如赖活着。
这是刘大人挂在嘴边的话。
又是一段止歇,大元军队缓缓退去。
留在城中的商队护卫们,赶忙搬着泥浆黄土和石块上墙,将一小截砸穿的城墙夯实,很快,他们又匆匆撤去,留下一小段崭新城墙,一切没有超过两刻钟,因为早已发生过数十次。
如果仔细观察,可以发现正面的整片城墙,有大半是崭新的,一些崭新城墙上有污血无人清理,已经凝固了一次又一次。
“我们还剩多少人?”
刘基站在城头,望着一具具被搬下城头的残碎尸体,开口问道。
“不剩一万了……”
公孙贺两眼通红。
他被人搀扶着,身上缠满了浸血成粉色的纱布,一圈又一圈,这是前两日城墙告急,公孙贺率人浴血厮杀的战果,那一战他杀入二十多名大元精锐当间,若不是救援及时,只怕已经被剁成肉泥,尽管如此,还是在床上躺了两日,才成功脱离危险。
“这样吗……”
刘基目露思索。
大元的损失更大,但易城守军消耗不起。
“准备撤军吧!”
刘基冷声道。
“什么?”公孙贺扭头看着刘基,想要确定一遍方才的话。
“准备撤军,再杀下去,我们就要全军覆没了!”
刘基挥袖离去。
“先生,我等坚守了那么多日,粮草未尽,人马未覆,为何……”
“这是命令!”
刘基冷声道。
“你既然向陛下奏请,让我来易城,此事便听我的!”
“可是……”
公孙贺还想辩驳。
他知道,要是守到最后,城中这点兵马的下场,就是被屠杀殆尽,可他不甘!
两万兄弟的性命已经丢在了这座城,让他有何颜面退走,他若是走了,对于战无不胜的夏军而言,同样是一个不小的打击,他不愿做这个罪人。
挣脱亲卫束缚,公孙贺踉跄着追了上去。
他这一激动,身上裂口再次崩开,粉色的纱布有了后援,逐渐想着红色转变。
“将军,你慢些……”
眼见着公孙贺就要摔倒,亲兵吓得脸都白了,赶忙追了上来。
追着刘基进入城主府,公孙贺还想争辩,却看见刘基拿出一副地图来。
“公孙将军,我知你想死守,哪怕战死也不怕,但你不妨听我说两句,再做定夺。”
盯着他的眼睛,公孙贺答应了。
“好,希望先生能说服我,如若不然,先生想逃便逃,但保卫疆土是我辈武人的天职,末将年迈,不愿逃,只求战死沙场,马革裹尸,怎样都好!”
刘基默然应下,铺开地图。
这赫然是一副易城周边山岳图。
易城,西临大漠,西北是草原,北边是森林,东北则是平原夹杂着一小片山脉,那之后是大隋的领土,刘基的手指,便指在此处。
“公孙将军,你猜大隋人到哪儿了。”
“先生什么意思?”
公孙贺不解看着他。
西南八城是大隋送的,两边关系不错,听闻陛下同隋朝天子还是未曾谋面的好友,可那是什么时候的老黄历了,大隋怎么可能出兵帮忙,更别说面对的还是战力彪悍的大元骑兵。
“将军认为,大隋最缺什么?”
“人?哦不,精锐士卒?也不对……”
公孙贺灵光一闪。
“莫非,是钱财?”
他的声音很低,像是担心答案错误被老师怪罪的学生。
“不错!”
刘基赞赏看了他一眼。
“大隋连年征战,隋帝扩张无度,屡屡征发百万军,但最缺的不是人,而是钱财!”
“若我所料不错,眼下的大隋,已经到了风雨飘摇之迹,隋帝对我大夏占领的高句丽动手,便是想要搜刮高句丽,为大隋寻钱财补充国库!”
说完,刘基再问。
“将军以为,天下最有钱的去处是哪?”
这次不等公孙贺回答,他就自顾自道:“除却各朝国都,最有钱的城池,自然是易城!”
“易城跟突厥贸易,不是以物易物,而是用真金白银,只要能拿到这笔钱!”
刘基手指向一个方向。
那里的库房中,有着易城周转的数百万两白银,以及数之不尽的铜钱,光是装铜钱的地窖和房屋,就有十余间之多,来往商户,不论是突厥商人还是夏商,乃至流窜在突厥中的大元奸细,都清楚这点。
这是易城做为天下最富城之一的底气,也是李烨敢跟突厥大元打经济战的底气。ωωw..net
而现在,它们是刘基敢引虎狼相争的底气!
公孙贺并不笨,心中盘算了一下,觉得此事不亏。
钱肯定是保不住了,若是能引得两方敌手绕着易城厮杀个你死我活,倒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不过,他很快收敛喜意,凝视刘基。
“刘大人,此事关系重大,若是隋军没有隐藏在侧,又当如何?”
“这些钱若是被大元抢去,只怕会引来大元更多窥视吧!”
刘基面色不变看着他,笑道。
“据我了解,隋帝杨广是一个赌徒,若是大隋军伍不在侧,此战责任,本官一力抗下又如何?”
“好,赌了!”
公孙贺沉声应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