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通,变通。
何为变通?
海瑞知道,眼前这通判要是能收归己用,以其涉事之深,破获此案轻而易举。
可他心中松放,顷刻间下定决心,走向那通判。
“海大人,依我看……”
通判又上了一把锁,心中得意,正要说些什么,却感觉眼前一闪,海瑞已经来到面前。
啪!
一个巴掌,甩在通判脸上,将他甩的摔倒一旁。
海瑞看也不看那通判,来到吐血老人面前。
“我带他去找大夫!”
说完,他拉开几人,背起老人往外走去。
老者和几名妇人全都愣住了,下意识想要拦。
可看见海瑞那双坚定的眼睛,他们不知怎么的,莫名选择了相信。
“这附近最近的医馆在哪?”
海瑞看也不看倒地傻愣愣的通判,来到王震面前。
后者也被这一幕变故惊住了。
这时,海瑞开口道:“王震,你身为捕头,理应守候一地良善百姓,我听闻崔府丞说,你年轻时也是个热血难凉之辈,莫非已经堕落至此了吗!”
王震心中闪过难言复杂,眼神黯然,张口欲言。
“这位大人,我带您去!”
年轻妇人抢先对海瑞道。
海瑞暗道自己糊涂,这边这些人都是本地居民,谁能比他们更清楚。
他没再理王震,跟着年轻妇人跑了出去。
余下三个老人之间,其中一个老妇人快步追了出去,剩余两名老人没有跟着,而是留在院子里,警惕看着通判和王震。
“正儿,德儿,快些进屋。”
两个老人拉着孩子进了灵堂,嘭一声紧闭房门,既不赶,也不理会院内两人。
“这个海瑞!”
通判脸上五个指印通红,捂着脸从地上爬起。
咬牙切齿一阵,他看向王震。
“王捕头,王捕头,你觉得我们接下来如何是好啊?”
王震没有说话,脑海中闪过老翁被气到吐血的惨状,也响起海瑞方才说的话。
是啊,热血难凉之辈……
他伸手,轻轻摸过左眼上的伤疤。
那伤疤经年累月,早已没了疼痛感,可不知怎么的,触摸它时,王震身体里闪过一阵阵刺痛。
那痛的,好像是叫良心的东西……
……
“大夫,大夫在哪!”
背着老翁,海瑞跑的气喘吁吁。
他的年纪也不算小了,更别说还背着个人。
医馆内,几名学徒看见海瑞,也看见了海瑞背上仍在小口吐血的老翁。
其中一名年轻学徒赶忙来到海瑞身边,替他将老翁接下来。
“先生稍等,我去后院叫我师傅。”
学徒说着,转身就要往后院跑。
可他刚没走两步,就被人拽住了。
“师兄,你干嘛!这可是人命关天的事!”
被称作师兄的学徒没有说话,只是眼神复杂看着老翁,以及跟着跑进医馆的一老一少两名妇人。
“这些先生,我家师傅出门诊治了,恐怕……”
他拉着小学徒的衣袖,来到海瑞面前,拱手一礼。
身后跟着的小学徒插话道:“不对啊师兄,师傅不就在……”
海瑞喘了两口气,看见两人这前后矛盾的话,再扭头一看抿着嘴不出声的两个妇人,哪儿不明白怎么回事。
王福啊王福,真是只手遮天的好手段!
海瑞心中愤怒,伸手推开那名稍大的医馆学徒,一把抓着小学徒的手臂。
“我也是朝廷命官,带我去找你家大夫,我不管是谁从中捣鬼,此事我担了!”
那小学徒赶忙点头。
海瑞一扭身,又想背起老翁跟上,小学徒这时前来搭手。
那年纪稍大的学徒见阻拦无用,心中稍叹,也就不再阻拦。
医者仁心,若不是此前有衙门之人前来警告过,他又怎么会说这番话。
一人抬肩一人抬脚,二人走进医馆后院。
院子里有个老人正在行云流水练五禽戏,看见快步走进来的几人,连忙停下,上前来看。
当看见被抬进来的伤者模样,他眼中闪过一丝复杂。
“大夫,你救救他吧,事后若是有人找上门来,尽管来找我海瑞!”
海瑞以为大夫心存顾忌,赶忙说道。
“徒儿,去取我银针来。”
小学徒快步跑了出去。
就着这个空档,大夫一手把脉,一手扒开老翁眼皮,细细观瞧。
“大夫,我父亲如何了?”
直至这时,确认这大夫愿意为自己父亲诊治,少妇才小心问道。
“无妨,只是气血攻心,加上岁月不饶人,才吐了口郁血,待我为他施针后,应该就能苏醒了。”
中午才走了丈夫,晚上要是走了父亲,少妇也不知自己还能不能挺住。
听见这声不算喜讯的喜讯,少妇也不知自己该哭还是该笑,只觉得紧绷的身体轻松了太多。
“母亲……”
她搂住身边老妇人,埋在对方怀中,眼泪已经夺眶而出。
后者虽是老眼通红,可还是轻抚着女儿后背,细声安慰。
“没事的,没事的,一切都会过去的……”
这一幕,只让号脉的大夫再次叹息。
海瑞站在一旁,心中也不是个滋味。
小学徒带着一套银针回返,大夫开始施针。
直至这时,海瑞才来到两位妇人身边。
“两位,在下海瑞,乃是户部之人,能否同两位谈几句。”
海瑞也知道,这时候两位妇人的心,都挂在老翁身上,谈话不是时机。
可好不容易甩开龙须糖一般的通判,他不想时间白白浪费。
“户部?”
少妇从老妇人怀里抽身,带着满是泪水的双目看向海瑞。
之前的仇恨在海瑞帮忙救人,以及表明身份之后,已经消散无踪。
“母亲,这位大人乃是户部的,应当不是什么坏人。”
宽慰了老妇人两句,少妇跟着海瑞走向一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