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林主任记忆力这么好，对海西全市项目的掌握也如此全面。你说的对，我们不以这批项目作为参考，咱们再换一个。”孙亮瞬间恢复了信心满满的状态，他向助手示意了一下，助手又打开一个文件，是通海县政府与北方汽车刹车盘公司签订的投资协议的主要内容摘要。
“孙县长，林主任，”孙亮不知不觉把林辰当成重要的谈判对手，“这个项目，是贵县在三年前，与北方汽车刹车盘公司签订的。给出的政策，税收政策是增值税三年全免，企业所得税三年全免。我们就拿这个项目作为参照物，您不应该再有异议吧？”
孙文才没想到对方竟然拿出这个项目来反击，他记得很清楚，北方汽车刹车盘项目给予的税收政策确实是这样的，虽然这个项目最后没有实施。
孙文才一时语塞，把头转向熊天，问道：“我们与北方汽车刹车盘公司签的协议内容，对方怎么知道？”
熊天低声道：“我们的协议保存很严格的，有可能是从对方那里透露的。”
孙文才只得硬着头皮说道：“孙主任，你说的这个项目，我们确实谈过，但我们没有给这样优厚的政策。”
孙亮微微一笑，让助手打开一页文件，道：“请孙县长看看，这便是贵县与北方汽车刹车盘公司签的协议原文。”
林辰向大屏幕看去，果然，上面显示出了通海县政府与北方汽车刹车盘公司签的协议的影印件，上面既有通海县政府红通通的公章，又有孙文才本人龙飞凤舞的签名！
这下可落了实锤了！想否认都没有办法！
孙文才脸色涨得通红，质问道：“这种协议，你们是从哪里搞到的？”
“这是我们的秘密，不能泄露。孙县长，我们以此为参照物，不过分吧？”对方咄咄逼人。
在孙文才与孙亮交锋的时候，林辰已经把协议内容看完。他又看了一遍，敏锐地发现了两点：
第一，协议上标有双方必须为本协议内容保密的条款，并且规定如有泄露，应该赔偿给对方造成的损失。
第二，文页上不但有北方汽车刹车盘公司的公章，还有他们的档案章。这说明，这份档案确实如熊天所言，是从对方档案室里流出来的。
此时，孙文才已经被对方反驳得哑口无言，林辰突然发声：“孙先生，这份协议是假的！”
“假的？”
“孙先生您请看，”林辰走上前去，指着大屏幕说：“这公章，太过光滑，明显是用电脑P出来后打印的；这里行间距也不对，上下不一，肯定是变造的；这里的错别字，作为正式合同，不够严肃；还有孙县长的签字，也是模仿的。我们孙县长的字，写起来如行云流水，哪有这么难看？”
孙文才看着大屏幕上自己行云流水的签字，被林辰讽刺为难看，苦笑不得。林辰又转向他，说道：“孙县长，孙先生可能不相信你的命名是假的。不如你现场签个名，让孙先生对比一下。”
孙文才只得拿起笔，故意歪歪扭扭写了个名字，难看的很，递给了林辰。
林辰拿着放在孙亮面前，“怎么样，你看孙县长的字，是不是行云流水？你再看大屏幕上的字，哪有个县长的架式？”
孙亮提前设想到孙文才会有许多解释的办法，没想到孙文才仅仅用了三个字：假协议！
林辰之所以敢胡搅蛮缠绝不承认，是因为他笃定孙亮虽有物证，但没有人证，北方汽车刹车盘公司的人绝对不会承认有这份合同，否则，通海县可以起诉他们！
孙文才看着对方吃瘪，很是开心，他慢里斯条地说：“孙先生，我们虽然是小地方，但也遵守国家的法律法规，严守法律底线。”潜台词是，第一，国家关于税收征收是有规定的，我们不能随便突破。第二，我们不会窃取别人要求保密的材料使用。
孙亮等人看着孙文才那三个破字，再看看对方说谎不眨眼的样子，心道，竟然有如此虚伪之人！但却无可奈何。
会谈一下子陷入了僵局。
孙亮向他的助手耳语了几分，助手点点头，起身离去。
孙文才这边也不再说话，低头放松起来。
孙亮的助手回来后，递给孙亮一份报纸，孙亮依据报纸上的报道，提出通海县的政策底线，但被孙文才以宣传会有适当的夸大为由挡住了。
吃完午饭后，双方继续辩论着，孙亮又找出了五花八门的依据，孙文才方面又用稀奇古怪的观点进行反驳。
林辰的倦意上来了，上下两个眼皮直打架，他怪不得用火柴棍把眼皮支起来。无奈之下，林辰又倒了一杯咖啡，喝了提神。
再看看孙文才、熊天和郭钊，三个人也是在强撑。
晚上谈判结束后，他们集中到张江明房间，又研究了半个小时。
睡觉的时候，林辰心想，明天估计对方又要换人了。
看着手机里黄珊珊发来的信息，林辰顾不上回一个，就躺床上睡了过去。
不出林辰意料，第三天谈判的人又变了，这次来的是建设工程谈判团队，主谈的是工程造价师李永乐。
李永乐上来就直入主题，“孙县长，我们需要四个项目地块的地质资料。”
这些都属于基础材料，已经提前准备好了，郭钊从包中取出，递给了李永乐。
李永乐接了过来，“非常感谢，我协助许多企业洽谈过项目，像你们这样地质条件资料都提前准备好的，还是第一家。孙县长，我还需要知道，用地范围是否涉及文物点，是否需要进行考古调查、勘探。”
“这个－－”这个问题，一下子把孙文才等人难住了。大山镇那里从来没有出土过文物，但谁也不敢保证会不会涉及到文物点。林辰马上回答道：“我们立刻询问文物部门。”
郭钊立刻在群里问道：“请有关部门领导回复：用地范围是否涉及文物点，是否需要进行考古调查、勘探。”
几秒钟后，文化局局长回道：“该地块及周围从未发现过文物，不涉及考古调查和勘探。”
“好的，”李永乐又问道：“当地进场施工条件是否具备？”
“临时道理已经平整，如果项目谈妥，临时水、电可以在开工前完成。”
“我还需要通海县近10年来冬天温度变化情况，以便设计施工方案，防止建筑物混凝土形成冻融循环。”
冻融循环？林辰第一次听到这个词语。
熊天轻轻咳嗽一声，对林辰说：“就是上冻。让气象局提供一下。”
郭钊立刻在群里发了消息，不一会儿气象局把相关资料发了过来。
和李永乐的谈判并不涉及优惠政策，这一天相对来说还是轻松的，到傍晚6点，李永乐团队需要的资料全部收集齐全，双方交流基本结束。
在离开会谈室时，林辰遇到了董百斯，二人并排前行，董百斯轻声对林辰说：“丁阳阳和几个谈判代表立功心切，坚持不向你们让步，昨天晚上初步确定底线，土地价格零地价，相关税费不要求减免；税收政策能享受国家级开发区的两免三减半即可。”
“谢谢董经理。”林辰淡淡地说，但嘴角已经露出喜悦。这个条件，基本也符合通海县的要求，张江明应该能接受。
“珍妮给丁阳阳下达了命令，要求六天之内结束，她着急返回德国。”
“好的，谢谢董经理。”
“不用客气。希望到通海县后，你也能落实你的承诺。”
“放心吧，通海县是你大展身手的好地方。”
晚饭后，张江明又开了个小会。当林辰把从董百斯这里得到的消息说出来后，大家开始讨论起来。
“零地价？”
“两免三减半？”
“再没有别的要求？”
孙文才道：“如果是这样，和我们原来设想的差不多，这么说可以提前结束谈判了。”
熊天道：“这个优惠政策，和我们平时引进项目给予的政策差不多。投资方是跨国公司，其实他们并不是特别在意土地价格和税收优惠情况，他们更关注的是当地的营商环境。”
张江明点了点头，“这三天同志们的坚持没有白费，要是第一天直接把我们的底牌亮出来，恐怕他们不会做这样的决定。现在我们讨论一下，是不是同意他们的底线条件，早日结束谈判。”
孙文才和熊天主张早早结束谈判，他们的理由是，从这几天谈判来看，对方气势很硬，不会让步。
林辰和郭钊则建议继续谈下去，因为毕竟才谈了两天，仅仅两天就投降，有点说不过去。再者，万一早早亮出自己的底牌，对方再提出更高要求怎么办？
最后张江明和了个稀泥，“再谈两天！第二天如果还达不成一致，那么我们就先提出优惠政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