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县农业工作会议召开的日期越来越近，通海县农业局局长吴恩刚的头疼病就越来越严重，他坐在办公室里，不停地用梳子使劲刮着头皮，试图减轻一下疼痛。
吴恩刚一焦虑就头疼。
吴恩刚和矿管办主任肖建雄同年入党，同年提拔正科，两人一直在进步的赛道上你追我赶。这几年，吴恩刚工作多有起色，任命为农业局局长。在通海这个农业大县，农业局长可是响当当的角色，而肖建雄只能去干了矿务办主任。
眼见着再干上两年，等分管农业的副县长隋云强退休后，自己就可以接任这个职务；但矿务局搞出个新型征税法，一下子成了全省标杆，肖建雄的人气渐旺，据说在张江明和王亮那里颇为看重，隐约有压过吴恩刚一头的意思。
全市党组织建设工作会议结束后，吴恩刚敏锐地觉察到：张江明把工作重点放到创新上，开会必提创新，视察必看创新。吴恩刚就有了一个想法，能不能在他分管的领域挖掘出一个全市领先的创新来。如果能有被张江明和王亮认可的创新做法，然后参加全县农业会议并得到认可，自己的前途会增色不少。
为此，在全县农业会议召开前，吴恩刚暂且把其他事务扔在一边，亲自带着产业发展科科长时力，到各个乡镇去开展调研，哪想到腿跑细了，嘴皮问破了，也没发现哪个乡镇在农业生产方面有一点点创新的地方。
这天，吴恩刚带着时力到大山镇来调研，徐胜刚安排副镇长施可恩接待并陪同调研，中午徐胜涛陪同午餐。
吴恩刚和施可恩座谈了一个小时。施可恩准备了厚厚一份汇报材料，照着材料读了半天，吴恩刚也没听见一句有用的东西。无奈之下，吴恩刚打断了施可恩的汇报，问起大山镇农业农村工作有什么创新点。
施可恩属于离了讲话稿就不大会发言的人，听吴恩刚要创新点，“嗯”了半天，说：“创新嘛，我们是有很大的创新，我们在党委政府的领导下，在农业局的指导下，想方设法开展创新，取得了很大的成绩......”然后，就又照着稿子读了起来。
吴恩刚长叹一口气，走出会议室去透透风，却看见一男一女两个年轻人，扛着长枪短炮的从下面上来。吴恩刚一眼认出，那个小伙子是老对头肖建雄的外甥郭钊，不由得重视了几分，装着不认识的样子，上前笑咪咪地问道：“小伙子，装备好齐全呀，你们这是去搞摄影吗？”
“切，”郭钊像看土老冒一样看着吴恩刚，“我们这是直播，帮着农民直播带货，你懂么？”说完扛着器材往林辰办公室走去。
吴恩刚眼睛一亮，这不就是妥妥的创新吗？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老肖呀老肖，我要让你外甥替我免费打工......
吴恩刚跟着郭钊进了办公室，“我是县农业局的，我们有专门经费扶持农业创新项目，你们的项目就符合我们的要求，我们可以给你们资金帮助！或者说，你们有什么困难，说出来，我帮你们解决！”
“真的？”郭钊和赵兰惊喜地问。
“当然是真的，不过我们农业局的项目都有保密要求，在没成功之前，不能对外宣传，要是让别人知道我们帮你的项目，他们也要争经费，就会影响你们的费用。”
“这个没问题！”郭钊爽快地应道，又说：“但是不能瞒着我们林哥。”
“林哥？”
“就是我们直播带头的。”
“噢。”吴恩刚想，既然是一个团伙的，当然不能瞒着，“这样吧，你们中午去镇上找个饭店，告诉我地方，我一会过去请你们吃饭，咱们边吃边谈。”说完吴恩刚把电话留给了郭钊，回了会议室。
赵兰疑惑地对郭钊说：“他不会是骗咱们吧？”
“有什么好骗的，走，咱们去张老三那里！”
“林辰去发苹果，怎么还没回来？”
“这个发货工干的真差，一上午就卖了五箱苹果，他还没发完，真是无能。”
吴恩刚回到会议室，和施可恩寒喧了几句，推辞了中午的宴请，请施可恩和徐胜涛解释一下，说有要事返回，便带着时力去了张老三饭店。
林辰接了郭钊的电话，听说有个冤大头要赞助他们的直播带货，莫名其妙，决定过来看个究竟。到了张老三饭店，发现冤大头是农业局长吴恩刚。
双方介绍一番，林辰想，吴恩风无事献殷勤，不知道看中我们什么，想打什么主意。林辰在政府浸淫几年，也知道有些事情先开口就被动了，当下决定只吃不说，静观其变。
吴恩刚听过林辰的名字，知道这是大山镇最年轻的党委委员，这三人应该以他为主，不过他还是存了轻视之心，心想，三个小娃娃，能有多少心眼。于是只是张罗他们吃饭，赞助的事提也不提，等着林辰他们先提条件。
哪想到林辰闷头干饭，抬头聊天，而且聊天内容都是农业和果业方面的问题，问得很专业。但吴恩刚也不是吃素的，他毕业于农业大学，专业过硬，又干了半辈子农业工作，对林辰所提的问题，答案是信手拈来，林辰听了，频频点头，心想这位吴局长还真不是吃素的。
见林辰完全偏离了主题，郭钊急得刚想说什么，就被林辰踢过去一脚，踢得郭钊也不敢说话了。
吴恩刚一边回答着林辰的问题，一边看向林辰，看着看着，越看越觉得他嘴角尖狭，眼睛狡猾，活脱脱一只正襟危坐的小狐狸样子。眼看林辰又要抛出一个专业问题，吴恩刚无奈之下只得先开口：“林主任，我看你们直播带货设施挺简陋，我们单位有两台新笔记本电脑，想帮助你们......”
“谢谢吴局长，我们的也够用了，就不麻烦你们了。”
郭钊心想，那些设备都是我的呀！有免费的为什么不要？刚想说话，又被赵兰掐了胳膊一把。
“你们每天上山下乡挺辛苦，我们局有专项补贴，可以补贴你们一定的油费和餐饮费。”
“谢谢吴局长，徐镇长答应给我们补贴了。”
郭钊心想，你真是睁眼说瞎话，昨天我问你要油钱，你还说徐镇长一分不给呢。
吴恩刚也无奈了，只得说：“林主任，你看看有什么要求？”
林辰笑了，说：“吴局长，您到底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得先给我们讲清楚吧！”
吴恩刚想道：“这真是个心思密细的主儿。”便说：“我资助你们，你们的直播带货作为我们农业局的创新项目。”
林辰毫不犹豫地摇了摇头：“吴局长，这不可能，我们兄弟姐妹三个，就指着这个项目捞点政绩，好进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