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然打开几个灯光开关。
房间中立马通明透亮了起来。
时隔几日，李牧的面貌要比之前在承天星的时候好上许多。真是印了那句老话，人逢喜事精神爽。
沈然在起先的震惊过后倒是很快平静了下来。他走向饮水机倒了两杯水，然后递给李牧。
“哎，干嘛呢。”
李牧没有接，一屁股坐回在沙发上，翘起二郎腿，“这么大的好事，怎么看你一点也不激动的样子。”
沈然立马露出笑脸，“我能高兴到和牧少你一起蹦到北极去。”
“只是我在想一些后面的事......”
“什么事？”
李牧又放下二郎腿，拍了拍旁边的座垫，“过来坐。怕我吃了你还是怎么？不管有什么事你都可以问我。我也有些东西该告诉你了。”
沈然坐下。
他喝了口水，沉吟了会儿后，“我今天回火城，看见一路上有很多游行的人...”
“是我让梁知博他们安排的。”
李牧直接打断，
“这个你不是应该早就知道的吗？问这个的意思是什么？”
那张原本神采飞扬的脸上，表情稍微收敛了些。李牧明显是不太想谈这一点。
“我在想，无论是支持人体改造管制的，还是抗议人体改造管制的，双方各执一词，都很有道理。”
沈然皱眉，思索着说道，“我原本也是一名地下城的赏金猎人，我很清楚那些家伙在城市中的破坏力有多可怕...”
“哦，我明白了。”
李牧闻言原本都快皱起的眉头舒展开来。
他端起茶几上的水，一遍浅尝，一遍在脑海里整理逻辑。
接着，李牧一笑，
“所以，你想谈论的其实是我们在火城逐步普及开来深蓝网络后，未来，那些得到了种子的进化者将会成为比机械义体更加难以解决上百倍的顽疾？而我们在当下很难给出一个真正准确的答案？”
沈然保持着沉默。
在最开始的时候，自己也觉得大众有权知道深蓝网络的真相。
可是在看见火城如今混乱的局面后，需要考虑的似乎还有很多。
就在这时——
“生产力是社会发展的最终决定力量。”
安静的房间中忽然响起一道声音。
沈然微微一怔。
他抬起头，看见的是李牧稍微认真了的面庞。
“真是的...怎么还得给你聊这些东西？居然还是我对你说这些，真有够怪的。”
李牧吐槽，旋即又故意揉乱了头发，问道，“话说，你不知道吗？”
“知道...什么？”
沈然表情困惑。
“就很久以前某个家伙的观点。一个社会的经济形态，政治形态，最终都是由生产力的状况决定的。”李牧道，“简单打个比方，原始时期，大家都得报团取暖在一起，集体外出打猎，这样才能获得足够的食物来供大家存活下去。”
“假如说，我要是去到了原始时期会怎样呢？”
沈然不假思索地回答，“以牧少你的能力，你绝对能养活一百多号人口。”
李牧翻了个白眼，“是的。我就是强大的生产力。只要我出现，那个部落就会发生根本性的改变，会催生出一大批不用从事打猎活动的闲人，譬如说军队、祭祀、国王等等乱七八糟的。”
在这个最关键的点上，李牧显然是一笔带过。不会着重去讲后半句话中那些日渐庞大、臃肿、靠吸食维生的脱产阶层。
他继续说道，
“世上之所以没有千载不灭的国祚。按照这一逻辑来说就是，生产力在变化，所以整个社会也一定会随之变化。”
“种子赋予了你我超乎寻常的力量，这的确是一种非常强大、非常可怕的生产力。”
“社会肯定要迎来新一轮的剧变。”
“但我们现在就是需要更多、更强的生产力。”
说到这里。
李牧耸了耸肩，“因为生产力的提高，从部落、王朝，再到国家、政府...这些字眼越来越弱了，人的私权利越来越大，至于以后的话...”
“等下。”
“这样的发展对你来说不应该是好事的吗？”
说到这里，他突然想了起来。
李牧不解地看向目前已是三阶进化者的少年。
这样的年纪，这样的能力，未来肯定是一条翻江倒海、腾云驾雾的蛟龙啊！
对方难道还想着被天庭管教？
一旁，沈然紧皱着眉头，他还在回想对方刚才所说的那些东西，在心中快速消化。
“感觉是不是少了一部分？”沈然很敏锐，对方着重讲的是生产力对社会的影响，以及历史进步的必然性。
但中间好像被模糊、被隐藏有一些最关键的东西。
“行了。既然都说到这里了。”
突然间，李牧打断沈然的思考，“那正好，我再给你说说我们的一部分蓝图。”
......
“之前带你去承天星的时候，你也知道了。联邦现在的八大家族，每家其实都还有第二个名字，像陈家，他们设立的那个机构就叫做雷电馆。”
“嗯，知道。”
沈然点头，“当时还有一个叫柳巧的少女加入了雷电馆。”
“别打岔。”
李牧说道，“你知道个什么？我还得继续给你一次性讲清楚，后面就不会再聊这些了。”
“这玩意儿呢，你可以粗糙地理解为家族信托。也就是一个管理、处置家族财产的机构。”
“我说的这些很关键，很露骨，也就是对你了。以后对其他那些人，肯定不会这样直白地说是我李家的家族产业。”
“......”
沈然闻言心里觉得异样。
这不应该是基本常识吗？
难不成你不说，人家就不知道了？
“昆仑馆。”
正在这时，李牧取出一个投影器，一摁开关，就在虚空中投射出了一个三维呈像图片。
那是一个类似徽章的图案，外围为金色圆环，内部是一座线条简约的山体，在云雾半遮半掩当中，显得神秘且超远。
沈然惊疑了一声。
“这就是我李家的道馆了。”
李牧说道，“你之前在深蓝网络里有没有看到过昆仑馆？”
“没。”
沈然摇摇头。
李牧眼中流露出淡淡的鄙夷之意，“孤陋寡闻。我家的昆仑馆，综合实力排在前三的好吧。”
“我对这块了解的比较少。”沈然回道。
“该了解了解了。”
李牧也是第一次遇见这种“乡巴佬”。
一问三不知，单纯的可以说是一张白纸。
但话说回来。
对方本来也就是在这个火星城市里土生土长的平凡少年。
要是对方啥都一清二楚，那才不对劲！
李牧稍微顿了顿，继续说，“陈狗当时给你吹的那些，什么加入雷电馆后，在里面购买沐雨液、修行图纸、武器装备，交换深蓝世界的重要情报，这些我家的昆仑馆肯定也是一样，而且待遇只会更好。”
“我看现在的风头，差不多...等后天我家里来人了，我就带你去登记，到时候直接给你搞一个修行导师的助理当。”
话音刚落。
沈然就惊讶了声，“牧少你说什么？”
“怎么了？你不打算加入昆仑馆吗？”李牧看似寻常地看向沈然。
这一瞬间，沈然有被对方的眼神给稍微吓到。
但他很快就问道，“修行导师的助理...是什么？”
“哦。”
李牧转口道，“昆仑馆内部有分层以及各种各样的职位。修行导师属于三级，主要负责的就是教新人。而修行导师的助理，属于二级，就是跟在修行导师身边跑腿的，等熟悉几年，实力变强后，也就顺次成为修行导师了。”
说着，李牧笑着对沈然眨了眨眼睛，“我现在就是修行导师。”
意思就是说直接安排我当你的秘书呗...
沈然又好奇问道，“这个有工资吗？”
“有的。”
李牧道，“昆仑馆的三级人员，每个月有2000点深蓝值。”
“才这么点？”
沈然顿时惊道。
见状，李牧一愣。
他匪夷所思地看着沈然，“2000点深蓝值...这很少吗？”
“咳咳！”
霎然间，沈然反应过来，赶紧尴尬地咳了几下。
2000点深蓝值，其实还真不算少。
主要这是每个月的基本工资，又不让你去出生入死。
只是自己如今也算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了，七阶强者都和噶韭菜一样，在自己面前，被自己三叔一茬一茬地收割...
“好少啊...”沈然还是在心里小声嘀咕，“我现在一天一罐三阶沐雨液都要500点深蓝值，2000...就够喝四罐。”
另一边。
李牧面部表情有些古怪。
他前面还觉得沈然有点像是啥也不懂的“火星土老帽”。
结果嘴里居然突然给自己蹦出一个“工资就这么点？”，还整个人就是一副惊讶的表情，不是装的。
好家伙。
这是看不上自家的昆仑馆呗。
“挺有钱的啊，沈少~”
李牧若有所思地看着沈然。
沈然连忙站起身，“抱歉抱歉，我刚完成一个C级任务回来，小赚了几千深蓝值...没有考虑到...”
“任务和每个月的基本收入能一样吗？”见状，李牧才没有继续为难下去。
“那二级人员呢？”
沈然又问道。
“700点深蓝值。”李牧道。
沈然竭力不让自己流露出任何多余的表情。
“你是不是有话想说？”李牧总觉得这小子很有种说不出的古怪。
“没，牧少你多想了。”
沈然没有说，自己现在每天都得喝一罐价值500点深蓝值的三阶沐雨液。
对了。
自己这次从失落海出来后，还有一次免费进阶的次数。
这个进阶次数最好肯定是等到了七阶的时候再去用，那样的收益才是最大的。
但万一后面遇到了什么事，该用的时候也还是得果断使用。总不能像铁公鸡一样，人死了钱还没花完。
“到时候的四阶沐雨液一罐就是1000点深蓝值...这哪儿是普通人有资格消耗得起的啊？”
沈然没想到，自己现实中在火城体验了十几年的穷日子，连买块智能芯片都让一家子愁得不可开交。
结果在深蓝网络里却成了不知人间疾苦的“豪门阔少”。
像柳巧那样的真正草根用户，她对比普通人肯定是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面。
但要和自己比起来，那同样也是一个在地上，一个在天上。
“700深蓝值不算少了，你去到其他雷电馆、奥林匹斯宫，应该也只有5、600点深蓝值。”
李牧对沈然说道，“更何况，我家接下来入驻火星后，待遇肯定会升级，放眼联邦，前景都是最好不过的了。放心吧，好好干，日子会越来越甜的！”
“这就开始画饼了啊牧少...这都什么话啊喂。”
沈然心中腹诽。
......
此番回来，李牧是真的很高兴，和沈然聊了很多。
包括联邦八大家族以及各自对应的机构。
在最后，沈然好奇地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为什么大部分都是叫馆呢？”
“嗯...不错的一个问题。”
李牧满意地看着沈然，看来对方是对地球一无所知，可爱的乖宝宝啊。
“昆仑馆、雷电馆、武极馆...这些在现实中都是打着武馆的招牌，也就是跆拳道、泰拳、日本剑道、自由搏斗、传统华夏武术一类的幌子。”
李牧说道，“等后面有空了，我带你去一趟我的母校，你就知道了。”
“母校？”
“就联邦第一星校。学校大门对面就是那几个修身武馆。”
“......”
一直聊到黄昏时候，沈然了解得差不多了，李牧才准备出门带他去吃晚饭。
沈然婉拒。
也没有隐瞒，称自己要去见一见梁知博，顺便看看那扇星能传送门。
李牧沉吟，随后道，“嗯。我之前就交代过，另外，梁知博那家伙这段时间安静得很，但他也不知怎么不来拜访我。”
“在火星，目前看来，他唯一接触到的变数就只有你。”
“我家的人后天就到火星了...”
“现在是万事俱备，连东风也从失落海的海面上吹了过来。”
最后的最后，
李牧拍了拍沈然的肩膀，一字一句道，“我们一起让火星变得更好。不要出任何问题，好不好？”
沈然点头，“明白。梁知博一旦有任何动作包括想法，我都会第一时间告诉给牧少你的。”
“走吧。”
李牧主动给沈然打开了房门。
沈然吐了口浊气，面色平静地走了出去。
【作者题外话】：这章写得有点干，不过我也没找到更好的写法，就干脆白描了。火星风云这一卷核心也就是类似工业革命的社会变化，下一章就快速切入这一卷结尾的高潮剧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