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场的人全都目瞪口呆地看着这里。
他们知道顾叔珩的身份，是顾家三少爷，林导的外甥，特聘过来的美术指导。而廖冬，一个小小的摄影助理。
她怎么敢和顾叔珩这样的？她是不想在这个剧组混了，还是不想在这一行混了？
廖冬僵硬地站在那里，红着眼睛、喘着粗气、恶狠狠地瞪着顾叔珩。
良久，她才终于回过神来，一言不发地将地上的破布线头收拾干净，头也不回地跑出了摄影棚。
顾愉笙呆呆地看了看廖冬的背影，又看了看默不作声继续扫地的顾叔珩，最后疑惑地看向姜茉。
而姜茉比她更疑惑。
“怎么感觉……我三叔好像欺负过廖冬姐姐呢？”顾愉笙小声问。
姜茉摇了摇头，顾愉笙立刻站起来：“我去问问我三叔，要是他真欺负过廖冬姐姐，我必须让他去道歉！”
姜茉则去了摄影棚外边，在不远处的垃圾桶旁边看见了廖冬。
她坐在断了一根木头的长椅上，胳膊枕着膝盖，脸埋进了臂弯里。
姜茉遥遥地看着她，想了想，并没有选择上去安慰。
她将电话打给了宋立齐：“我剧组里有一位女生叫廖冬，我在你的诊室见过她。”
“她怎么了？”宋立齐立刻问。
“她下午收到了一个快递，心情不是很好。而且……顾叔珩也在这个组里。”
话说到这里，宋立齐已经明白了。
“我知道了，我会联系她。”
“因为不确定她现在是否需要安慰，所以我没有贸然上去打扰她，所以辛苦你了。”
“应该的。”
直到看见廖冬接起一个电话，姜茉才回了酒店。
第二天一大早，顾愉笙就过来了。
她眼下顶着两团黑，可见昨晚根本没怎么睡。
“从我三叔那儿什么都没有问出来，所以我自己去打听的，查了一晚上，可算让我查到端倪了。”顾愉笙迫不及待地和姜茉分享情报，“天啊女神，好像真的是我三叔的错。”
“他真的欺负了廖冬吗？”
“不是欺负，但是……嗐，也差不多了。就是我联系到了我三叔他们学校的几个朋友，他们从论坛上找到的，说廖冬姐姐家庭条件不是很好，所以她一入学就在做兼职。后来我三叔找家政，廖冬姐姐就去了，毕竟我三叔给的钱多，做家政也比她打工轻松。”
“然后呢？”姜茉下意识脑补了一个庸俗的情节，“你三叔和廖冬发生故事了？”
“没有没有，是……哎呀，你也知道我三叔是个画家，画家嘛，他……哎，他带着廖冬姐姐去参加了一个展会，然后还现场让廖冬姐姐当了次模特，是……是裸模。”
顾愉笙越说，表情越纠结：“然后呢，其中一幅画就传出来了，被人贴在了学校的论坛上，你也知道他们画得好的和照片也没什么区别了……这事儿当时闹得特别大。虽然是艺术院校，也有人体写生这门课，但是能接受的毕竟还是少数……这件事不知道被谁传回了廖冬姐姐老家，她爸妈千里迢迢赶过来，当着好多人的面骂她丢人现眼不知廉耻，揪着她的头发在学校把她打了一顿，还说要和她断绝关系，这段视频现在论坛上还能找出来呢……”
姜茉终于知道廖冬为什么会生病了。
她承受的压力的确太大了。
她织的那些衣物，明显都是给家里人的，却被他们剪碎了，退了回来。
她的家人觉得她丢人，不要她了，所以也不要她的东西。
学校的同学们也都戴着有色眼镜看她。
顾愉笙叹了口气：“要是我三叔不带廖冬姐姐去那个展，就不会有后边那些事情了，还是怪我三叔。”
“或许不只是有这个原因。”姜茉想到了昨天廖冬看着顾叔珩的那种痛苦又愤恨的眼神，“当初他们让廖冬做裸模的时候，廖冬或许选择了拒绝。但是因为某些原因，她又不得不接受。”
“你的意思是，廖冬姐姐是被我三叔逼的？”
“一个猜测，不一定对。”
“我觉得很对。”顾愉笙瞪大眼，“她是我三叔带过去的，要是她不想做，我三叔肯定会帮她说话啊！要是我三叔也拒绝，我不信还有人还逼着廖冬姐姐做。一定是我三叔没有帮她，或者我三叔也是个推手！”
顾愉笙一拍手：“靠，我还是要去问问我三叔！”
然而顾愉笙并没有找到人，听剧组的其它人说，顾叔珩一大早就有事回北城了。
“他肯定觉得自己没脸见廖冬姐姐，所以跑了！”顾愉笙的正义感在此刻爆棚，“我必须去问问他，如果他真的犯了错，我必须让他直面自己的错误，给廖冬姐姐一个交代！”
顾愉笙真的说做就做，当下就定了机票也跟着回了北城。
姜茉在傍晚去了摄影棚，今天要拍的是一场夜戏。
好几个演员已经在那里化妆了。
姜茉一眼就看见了这部剧的男主角，叫边航。
边航和姜茉一样，是林盛花费两年多的时间，从上万名报名者中精挑细选出来的。
边航和姜茉也不一样，因为他根本就不是个演员。
他不是龙套，连表演系的学生都不是，听说之前只是在某个小剧场里边当后勤。
听说林盛在六月份，才最终决定让他来出演男主角，因为看准了他身上的那股执拗和隐忍的气质，觉得和男主非常契合。
所以满打满算，他也就只接受了五六个月的表演训练。
姜茉目前为止，还没有和边航搭过戏，不知道他的表演水平到底怎么样。
边航在面对姜茉的时候很紧张。
从镜子里看见姜茉过来，他整个人直接从椅子上弹了起来，拘谨又警惕地看着她，肩背紧绷着，将薄薄的T恤撑出了明显的轮廓。
姜茉朝他伸出手，微微笑着：“边航你好，我是姜茉。”
边航垂着黑黝黝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伸出的手，却半天都没有握一握的意思。
化妆师都忍不住推了推他，轻声说：“别傻站着呀，前辈和你打招呼呢。”
边航如梦初醒，却再次后退了一步。
化妆师有些尴尬地朝着姜茉笑了笑：“估计是以前没见过明星，太紧张了。”
“没有关系。”姜茉坦然地收回手，“我去那边化吧。”
既然边航见到她就紧张，她也不在人家身边给他压力了。
于是姜茉坐到了斜对角的化妆桌那里，离这里最远的位置。
边航的化妆师叹气：“你啊你，你连握个手都不敢，你还怎么和她搭戏？”
她下巴勾起边航的脸，给他描唇，笑着说：“弟弟，你长得这么帅，有什么可紧张的？自信啊。”
边航只有十九岁，却一点都没有青涩的稚气。拜他硬朗的脸部线条所赐，他有种稀缺的野性和刚毅。再加上他有一双眼尾稍微下垂的狗狗眼，中和了长相给人的“硬”感，一点都不显得粗犷，只会让人觉得阳刚。
他肤色偏深，瞳仁黝黑，盯着人看的时候像是头蓄势待发的小牛犊。
化妆师并没有发现这头小牛犊正通过镜子，一眨不眨地盯着斜对角的姜茉，认真又执拗，仿佛再也看不见其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