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茉抬头看着他：“我来和你道谢。”
“不用谢。”顾季臣解开西装扣子，将外套脱了下来，“小事。”
“但毕竟是承了你的情。”姜茉吞了吞口水，“其实，这件事本来我是想靠着自己去做的。”
“我知道。”顾季臣坐下，保持着和她恰好到处的距离，“你肯定是想用你自己的方式，洗去当初的污点、证明你自己。而我出手，其实是越俎代庖了。”
姜茉急忙道：“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
她说得很急，好像生怕他误会一样。
“我就是觉得不太合适。”姜茉复又垂下头，抓了抓光滑的裙子布料，低声道，“你帮了我这么多，我不知道该报答你什么，你应该什么都不缺。”
“我缺。”
“你缺什么？”
顾季臣只是笑着看着她：“你知道的。”
他和她说过他那些孤独阴暗的过往，所以她知道他缺什么。
从小生活在一个父爱缺失、惊险跌宕的环境中，他最不需要的就是感情，但是最缺的也就是感情。
姜茉果然懂了，她只是说：“你缺的我给不了你。”
随后她将一直握在手心里都变得温热了的银行卡放在了茶几上，朝着顾季臣推了过去：“我只能给你这个，虽然我知道你最不缺的就是钱。”
顾季臣偏了下头，有些无奈的笑了。
他最想要的她不给，他最不想要的，她倒是给了。
他扬了扬下颌，一点儿都没生气，还心情颇好地问：“里边有多少？”
姜茉老老实实回答：“两千七百四十三万六千五百零一块四毛二。”
“还有零有整？”顾季臣失笑，“不会是你的全部积蓄吧？”
姜茉摇头，如实相告：“不是，我自己还留了一些，我也是要解决温饱问题的。”
她正襟危坐，两只手搭在腿上，侧头和他说话的时候，一板一眼，乖到不行，像是个即将被老师摸一摸脑袋的小学生。
不行了，好可爱，顾季臣不知道怎么会有人把划清界限这样的事情都可以做得这么可爱，这么让人没有脾气。
他叹了口气，颇为无奈地说：“我知道了，我收下了。就当是你花钱请我为你排除异己，这样对吗？”
来这一趟的目的达到，姜茉也不多留：“那我走了。”
“先别走。”顾季臣问，“会做饭吗？”
“会。”
“能不能帮我做一些？简单的就行。我开了一天会，有点饿了。”
“你家里不是有厨师吗？”
“不在。”
“刘叔呢？”
“刘叔不会做饭。”
“你自己……”哦，他刚刚说他累了。
“很为难吗？那就算了。”
人家帮自己做了那么多事情，自己却连当一次厨子都推三阻四，好像是不太合适。
于是姜茉问：“你家里都有什么？”
顾季臣朝着厨房一抬下巴：“你去看看？”
姜茉想，顾季臣难得提出什么要求，她帮他做一顿饭，也算是还点人情。虽然这一顿饭的人情和他给自己提供的帮助和便捷来说，不算什么。
她进了厨房，打开偌大的冰箱和储物柜，真的应有尽有。
她挑选了几样肉和菜，脑子里很快就有了菜谱。
顾季臣走到厨房门口，倚在墙壁上，静静看着她。
她在为他洗手作羹汤。灯光笼罩着她清雅精致的面庞，展露出一种岁月静好的温柔。
也不知道是不是现在的气氛太宁静美好，还是二人相处时这难得的平静欢愉，让姜茉有了说话的冲动。
“……我很小就学会做饭了，我和妈妈谁回家早，谁就做饭。”
“……我妈妈一直心疼我，不让我做，但是我也心疼她啊。”
“……我隔壁有位奶奶，手艺一绝，很会做江南菜，我和她学了不少。”
顾季臣一边认真听着，一边欣赏着着她熟练的切菜的动作。这么有烟火气息的事情她做起来，也是赏心悦目的。
“后来也没有生疏吗？我以为你做了艺人之后，就很少自己做饭了。”
“也不是，有时间还是要自己做的，尤其是上学的时候，我和一位非洲的同学合租了一间公寓，她天天央求着我给她做饭吃，说她以前吃的都是猪食。”
姜茉不禁露出笑容，看向顾季臣：“你之前在国外，你应该能明白，和咱们的传统菜肴比起来，他们的的确没有那么美味。”
“是。”顾季臣点头。
两人不知不觉聊了很多，直到三菜一汤做好，姜茉要走，顾季臣却又留她，让她陪他一起吃饭。
她吃得很少，连碗里的半碗饭都没有吃饭。
“你不需要控制食量了，就算吃完也不会发胖的。”
“我没有刻意控制，我就是已经吃饱了。”
顾季臣静静看了她的脸片刻，忽然说：“姜茉，你别拍戏了。”
姜茉愣了一瞬，而后像是一只被抓住脖子的猫，瞬间直直地拱起了身子，警惕地看着他：“你怎么忽然这么说？”
“拍戏太累了，我觉得你的身体状态不太合适。”
医生很久前就对他说过的话，他现在才说出来。
而姜茉的反应，也和他想象中一样，完全抗拒。
“顾总，你现在和我这么说，让我很不好受。”姜茉道，“你或许还不知道，我试镜了《烈冰》，林导对我的评价还算不错，我觉得我有机会。”
“《烈冰》的剧本我看过，拍摄环境很辛苦，比你接下来要拍的《赤空》还要靠北，还要冷，你不是很怕冷吗？”
“没关系啊，冷我就多穿一些，多喝热水，都可以克服的。”姜茉立刻说，“我可以在我的衣服里贴上发热贴，可以一直抱着电炉子，其实北方的冬天对我来说不陌生，我去过很多次，那种冰天雪地我其实挺喜欢的，可漂亮了……”
她语调飞快，仿佛生怕留有空隙被顾季臣插了话。
顾季臣放下了碗筷，还是打断了她：“姜茉，你别害怕。”
滔滔不绝的姜茉一顿。
“你别怕，我只是提出一个建议，不是真的不让你拍戏了。”
顾季臣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这几次的事情，是不是吓到你了？”
姜茉抿唇，垂眸没再看他，却俨然是一副被他说中的模样。
吓到倒是不至于，她就是体会到了一种差距。
顾季臣之间给她的观感一直是“冷”，有距离感，虽然被他吓唬过不少次，但是对于他掌握的那种“生杀予夺”的大权，其实一直没有明确的感觉。
是这次，通过阿梨这些人，姜茉深切意识到，顾季臣想要弄死别人，真的比碾死一只蚂蚁还要容易。
他有了不让她拍戏的想法，她要是拒绝，他会不会采取什么强制措施？
姜茉不知道，也不敢想。
“姜茉，我说过，你和别人不一样。”顾季臣认真说，“我对别人的那些手段，是绝对不会用在你身上的，你相信我，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