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季臣泰然自若地拿出手机，轻点屏幕，回复消息。
他表现得太过随意坦然，让其它三人心头乍然而生的那一点点怪异感消散了。
许芝：？难道茉茉是在给顾总发消息？不可能，她连顾总微信都没有。
宋立齐：或许发的是什么不方便说的工作安排，毕竟一张嘴又要吵架，文字使世界和平。
姜茉：晦气晦气晦气，给塑料老公发消息他那里响个屁。非得这么巧吗？这种巧合她才不想要呢！
为了印证她和顾季臣其实也没那么“心有灵犀”，她连着又给塑料老公发了好几个表情包。果然，顾季臣的微信没有再响了。
姜茉松了口气，她就知道，巧合有一次就够了。
顾季臣盯着屏幕上对话框里多出来的红色数字，庆幸自己已经在第一时间将消息提示音关了。
否则要是这一连串的声音响起，他都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不过她为什么忽然发这么多？难道她起疑了？
顾季臣蹙眉，用余光扫了一眼姜茉，见她脸色如常。
可千万不能让她知道……起码不能在这个时候让她知道，她可不能再承受刺激了。
顾季臣将手机装回口袋里，对宋立齐说：“谭胜千的消息，说有事找我们，让我们过去一趟。”
“他没叫我。”宋立齐说。
“我说了我和你在一块儿，他让我们一起过去，说就不再通知你了。”顾季臣现在才发现自己说谎技能真是点满了，说起来都面不改色的。
宋立齐不疑有他，站起身：“怎么，陈曦竹和他吵架了？”
“谁知道呢。”顾季臣说。
听见陈曦竹的名字，姜茉眼睛动了动，问：“吵架？”
“啊，我瞎猜的，不一定是。”宋立齐朝她一笑，“我过去看看，然后告诉你。”
宋立齐知道姜茉和陈曦竹认识，而且在嘉颜合作了将近三年，姜茉对陈曦竹的评价很高，关心她是正常的。
姜茉点头：“好。”
“你好好休息，有什么情况随时联系我。”宋立齐叮嘱。
姜茉朝他扬唇一笑：“嗯，我知道了！”
顾季臣被她这抹笑容刺得眼睛都疼，将这种不满全都发泄在了宋立齐身上：“走了，还磨蹭什么。”
宋立齐：“……”
年轻人火气太大不利于身心健康。
一直到进了电梯里，宋立齐才说：“想问什么，问吧。”
他知道，谭胜千只是顾季臣的借口，顾季臣叫他，一是为了询问姜茉的病情，二是为了不让他继续在姜茉那里呆着。
他今天才发现原来顾季臣的心眼其实这么小。
顾季臣倒也没继续和他搞那些弯弯绕绕，直接问：“她那个病，能不能好。”
“能啊，本来就快好了，这不是差点一夜回到解放前？”
“你少给我阴阳怪气的。”
“实话都是不中听的，阿臣。”宋立齐认真说，“只要你别再招惹她，她就能好。要是再按照之前那样下去，谁也无法预料她会怎么样。这病不像感冒发烧，好了就好了。它是一个定时炸弹，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爆发。”
沉默的顾季臣，愈发显得冷峻锋锐，尤其身上还带着一种逼仄的戾气，彰显出他极度不美丽的心情。
一般这种时候，别人会怕他，但是宋立齐不会。
“阿臣，如果你真的喜欢她，那我今的话，希望你能认真考虑考虑。这已经不简单是替她着想了，更关系到，她是否能平安地活着。”
这么一说，宋立齐忽然觉得有些心酸。
对于别人的祝愿，都是什么飞黄腾达、前程似锦、青春永驻、得偿所愿等等美好的愿景。而对于姜茉，他只能真诚地祝福她：活着。
活着这件对于正常人来讲根本不会去在意的生命状态，对于姜茉来说，已经成为了一种恩赐。
顾季臣仰头，看向自己面前这棵苍翠整齐的树。
虽然冬天太阳会升起得晚一些，但是今天到底是个晴天。冬日的阳光很亮，却并不刺眼，带着种冷酷的温和。
阳光透过这棵四季常青的树繁茂的枝桠洒落在地面上，映照出点点光斑，像人荡漾的眼神。
不知不觉，他已经在这棵树下站了很久了。
几个小时前，和宋立齐在姜茉的公寓楼下分道扬镳。宋立齐说完那句话，就没有再说别的。
都是聪明人，点到即止。
顾季臣只觉得可笑。
这几个小时，他没有反思出什么来，而是觉得，荒谬又可笑。
在国外的三年，他收拾的人早已数不清了。他的名号一度让人闻风丧胆，让某些人觉得，他的存在，就是一个巨大的威胁。
因为他们不知道，会在什么时候，命丧在他手里。
但是顾季臣从未想过，他竟然也可以成为姜茉的生命威胁。
甚至不用动刀不用动枪，他就可以将一个年轻的女孩子逼上绝境。
顾季臣闭上眼睛，良久，长长叹了口气：“顾季臣啊顾季臣……”
他喃喃自语，自嘲笑道：“原来你这么失败。”
原来重归故土，大权在握，有了安稳的日子和高不可攀的权势，也并不算成功。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现在一败涂地。
他静静站在这棵树下，日头移到头顶，又逐渐偏西。别墅里的其它人都没有来打扰他，这些人都是跟着他从国外回来的，深知他的生活习惯。他遇到的问题越棘手，就会在树下沉思越久。
但是护养花草的阿叔还是有些不解，因为在他印象中，少爷从未有哪天，会枯立这样久。和大少爷最严重的那次火拼争斗，损失惨重，他也只是站了两个多小时，就给出了一个狠绝果断、堪称完美的解决办法。
而今天……阿叔不禁抬头望了一眼太阳。
这个时候，顾季臣终于出声了，嗓子因为太久没有说话而微微有些沉哑：“叫祁焕过来。”
祁焕是跟着顾季臣最久的人，他不像李瑞那样大多数负责的是公司集团的事务，也不像江力那样只是当顾季臣的保镖。他帮顾季臣做过很多事情，黑的白的，见光的不能见光的。
要是说李瑞和江力是顾季臣的得力助手，那祁焕就是顾季臣的臂膀，重要臂膀。
祁焕很快就过来了，整个人喜气洋洋的：“臣哥，这次是什么吩咐？你太久没让我去办事了，我都快闲得长毛了。”
祁焕今年三十岁，却长着一张娃娃脸，不喜欢穿西装，是T恤牛仔裤的狂热粉，看起来就和个在校大学生似的，谁也想不到他帮顾季臣暗地里做过那么多事情。
“去更改一下我的婚姻关系。”顾季臣说，“把婚姻系统里，我的名字改掉。”
祁焕一愣：“这是什么新型夫妻情趣吗？”
他是为数不多，知道顾季臣已经结婚的人，而且知道他娶的是奶奶邻居家的小姑娘。
顾季臣冷冷觑他一眼。
祁焕摸摸鼻子，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好啦，我不问了。那臣哥，你要改啥名字啊？”
“周嘉年。”
祁焕乐了：“哎呦，这个名儿您初中毕业后就没用过了吧？十多年了都。”
“还不快去？”
“得得得，我马上就去。”祁焕问，“您的结婚证不是烧没了吗？我改好后，用不用给您补个新的出来？”
顾季臣沉默一瞬：“补吧。”
他正好还能看看，他们的“结婚照”，是什么样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