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季臣蹲在原地，静静地看着她。
她抱着膝盖，羽绒服鼓胀，让她看起来像是圆滚滚的一团，像是一只从巢穴里掉出来，找不到回家方向的迷惘雏鸟。
也是，她干干净净，过往人生中也不曾见过这种血腥。见过最多的，无非就是片场里的血浆还有那些虚假的呻吟。脑袋开瓢这种事对于一般人来说，冲击还是太大了。更别提，那些东西还沾到了她手上。
估计换谁摸了别人的脑浆都无法平静吧……
在这样的情况下，面对她的埋怨，他如何能说出“这些人不是冲着我来的而是你”这样的话呢？
他怎么忍心再吓她一次。
过了许久，见她慢慢平静了下来，他才叹了口气，满含歉意地说：“很抱歉，连累了你。”
姜茉埋着头，没忍住小声嘟囔了一句：“都说了不让你送我，你非要送我，否则也不会这样了。”
顾季臣心里则是在庆幸，幸好今晚是他送的她。
要是换做其他任何人，他都不保证她能安然无恙地呆在这里。
庆幸加喜悦，让顾季臣觉得她现在这种耍小脾气的抱怨样子相当可爱。
“我非常抱歉。”顾季臣坦然地接下来她扣在自己头上的这口黑锅，“实在没想到又会给你带来麻烦，我以后一定注意。”
“你别注意了，你离我远点就行了。顾季臣，我遇见你就没好事，咱俩真的八字不合，你以后离我远远的吧。”
姜茉站起身，在身上胡乱搓了搓手，不再看地上横七竖八倒着的那些人，飞快地跑回了车里。
顾季臣也跟着上了车。
“坐副驾驶吧。”他说，“后边车窗破了，漏风，冷。”
“别管这些了，赶紧开车，回去了。”姜茉现在只觉得家里是安全的。她要回去洗澡洗手，用肥皂将手搓上个二十遍。
顾季臣将自己的大衣递了过来：“披上，挡风。”
姜茉扫了一眼他身上只剩的一件衬衣，拒绝：“不用，我有羽绒服。”
神经病啊这人，他自己不嫌冷？
顾季臣盯着她看了两秒，听她不耐烦地又问：“还走不走啊？”
顾季臣发动了车子。
路上，接到了江力的电话，江力已经赶到了“案发现场”。
“处理掉。”顾季臣只说了这三个字。
至于江力那边说了什么，姜茉就不知道了，因为顾季臣戴着蓝牙耳机，她听不见。
而顾季臣全程也只发出几个“嗯”的音节，高冷的不行。
姜茉也没兴趣去了解他的仇家到底是谁，只顾着将脸埋进羽绒服里，阻挡从破窗里吹进来的冷风。
回到半山一号，她还是被冻得够呛。
“回去好好休息。”顾季臣说，“明天的综艺要是不能录，可以请假。”
“怎么不能录？我又没事。”姜茉说，“顾季臣，你不要把我想成那种没有敬业精神的人。”
顾季臣叹了口气：“我没有那么想，你的敬业精神我知道。”
“也别拿你对程怡那副态度对我，我不需要。”
姜茉说罢，转身进了大厅里。
顾季臣盯着她的背影，看着她进了电梯，接着视线上移，看见她公寓里的灯光亮起，这才发动车子离开。
江力已经带人将“案发现场”处理干净了，以最快的速度和顾季臣汇合，说：“顾总，今晚那些人不像伯廉先生那边派来的。”
“我知道，不是他的人。”顾季臣的脸色很沉，“去锦园。”
锦园是北城的一个老牌高档小区，位于北清河北岸，和半山一号相距甚远。
锦园的某幢豪华别墅内，李总正在迫不及待地等着姜茉的到来。
他丝毫没有想过今晚的行动会出意外。他雇佣的是北城很厉害的一个地下组织，听说这个组织里边的人都打过黑赛，办起事来不要命的那种，处理一个毛头小子肯定绰绰有余。
而他心心念念的陆橙依，马上就会被带来这里，成为他的掌中之物。
躲？看她到时候还能往哪里躲！
已经很晚了，李总都没有什么睡意。他心底有一股小火苗在跳跃烧燎，让他整个人处于一种极度亢奋的状态。
陆紫蕙还给他来了个电话，听他说马上就得偿所愿的时候，还狠狠恭喜了他一通。
打完电话的陆紫蕙心情舒畅，她就不信没了靠山还落入李总手里的陆橙依还能折腾出什么花儿来。她就只配跟着李总这种糟老头子，顾季臣的一根头发她都不配沾染！
等到清晨四点多，李总终于听见外边传来了响动。
他迫不及待地迎了出去，没想到刚一开门，额头上就被一个冰凉的金属物抵住了。
认出了面前的人，李总呆住了：“顾……顾四少？”
顾季臣扣动了下扳机，李总终于意识到抵着自己脑袋的是什么东西，顿时吓得腿一软，栽在了地上。
对着他的枪口黑洞洞的，像是一张会吞噬掉他生命的深渊巨口。
李总吓得声音都变了形：“顾四少，您这……您这是干什么呀？我没招惹您啊！”
顾季臣冷冷地看着他：“就是你，一直在肖想姜茉？”
李总一愣：“谁？”
顾季臣下颌一扬：“陆橙依，她也是你能痴心妄想的？”
虽然李总差点被这把枪吓破胆，不过脑子转得一点儿都不慢。听顾季臣这话，哪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顿时嚷道：“没有没有，顾四少，这是误会，我哪里敢肖想陆大小姐呢？是她那爸爸和妹妹，一个劲儿把她往我这边推啊！”
李总深知自己绝对惹不起顾季臣，哪里敢担这个罪名，只管往陆东程和陆紫蕙身上推。
况且他也没说错，事实就是这样啊！
陆总被顾季臣这冷冽的眼神盯得汗毛倒竖，更何况那黑洞洞的枪口离他越来越近，让他几乎喘不过气。
他现在都搞不明白，今晚这事儿，怎么就把顾季臣扯进来了呢？那些人到底干了什么！
“顾四少，是真的，我真没肖想陆大小姐……啊——”
李总一句话还没说完，便听到“砰”的一声枪响，接着他的裆部传来一阵钻心的剧痛，让他眼前倏然一黑，浑身发抖，张大嘴，连声音都发不出了。
他捂着裤裆，蜷缩在地上，无法承受着毁天灭地的疼痛。
“既然管不住，不如就废了。”
顾季臣冷淡地收回了枪，转身大步走了出去。
正巧外边有个人鬼鬼祟祟地进来，恰巧和顾季臣打了个照面。
是来看热闹的陆紫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