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季臣见她站稳后，松开了她。
“我向维森推荐你，是我觉得你很适合做他们的代言人。”顾季臣说，“没有别的意思。”
“那您怎么不推荐程怡呢？”姜茉歪了歪头，“她和我走的不是一个路子吗？这么好的机会，您应该留给她才是。”
“姜茉，品牌挚友这个事情，我提前并不知道BM选定了你。”
姜茉点了点头：“您不知道是正常的。您日理万机，想做什么事情，不过一句话吩咐给下边的人就可以了。至于事情本身是什么样子，并不需要在您的考虑范围内。”
听出了她的讥讽，顾季臣暗叹了口气：“这件事情，是我的人没有考虑好。”
姜茉忽然笑了一声。
她仰头，望着天花板上繁复精美的水晶灯。
灯火璀璨，构造出了这个靡丽的世界。水晶灯般如梦似幻，而在里边行走的人，也都是精致华美的，像是造物主亲手雕刻出来的一个个艺术品。
这是一个普通人可望而不可即的世界。
姜茉觉得，她和这个世界格格不入，因为她自认为本身就是一个普通人。所以她赞同不了顾季臣之流的做法，更无法苟同他们的观点。
她看着顾季臣，问：“顾总，您觉得这件事情做得不对，是因为被程怡换下去的人是我，还是觉得，动用特权这件事情本来就不对？”
其实这是一个并不需要答案的问题。因为顾季臣会怎样回答，他们二人心中都有定数。
顾季臣静静地回视着她，没有直接回答，反而说：“如果我说前者，你会觉得我图谋不轨。如果我说后者，你会觉得我虚伪做作。这个问题，我怎么回答都是错的。”
姜茉又笑了。
“这么一想，我的确不该这么问。”她非常坦然地说，“我对您本身就抱有偏见，所以无法公正客观地审视您。不过我还是感谢您给我和维森先生认识的机会，毕竟这份荣幸，是别人做梦都得不到的。”
说罢，她看了一眼时间，afterparty已经要接近尾声了。
明天早上还要拍摄，她是时候回剧组了。
她经过身边的时候，顾季臣又闻到了她发顶上传来的淡淡的橙花香气。她今天应该没有用香水，因为这股清幽的质朴香味，没有被任何其它味道掩盖。
就像她本身，如论处于什么样的环境中，都保留着她本身的原则与立场。
所以，她与众不同，像是一颗闪闪发光的启明星。
顾季臣忽然抬臂，捏住了她的手腕。
“姜茉。”他看着她的侧脸，认真叫了她的名字，“我们谈谈。”
说罢，也不管她同意还是不同意，径自拽着她出了宴会大厅。
而这次，姜茉也罕见地没有挣扎。大概是想到，被顾季臣捏住，挣扎也是没用的。
从侧门出去，不远处就是停车场，顾季臣以防这里有狗仔，直接将她带到了车边。
今天他坐的是一辆劳斯莱斯，不是那辆迈巴赫。
即便是不同的车，但是车门打开的一瞬间，那个晚上的记忆还是铺天盖地地涌来。姜茉不自觉地吞咽了一下，浑身紧绷了起来。
“要做吗？”
顾季臣被她这三个字呛了一下。
他有些烦躁地捏了下眉心，无法接受自己在她心中的形象怎么就卑劣成了这样。
“别乱想。”
他将她推进车里，关上了车门，自己却没有进去。
车窗降了下来，顾季臣背靠着她站在外边，宽阔的后背恰好可以为她挡住隐在暗处的窥视。
他烦躁地捏了根烟，叼在嘴里，刚想打火，想到她还在这里，又作罢了。
“以后，我不会管程怡了，她和我没有关系。”他说。
“这件事和我也没有关系，您不需要对我交代。”
“和程怡认识，源于一场误会。”顾季臣说到这里，愈发的懊恼，他就不理解了，他怎么能认错人呢？
他引以为傲的记忆力，怎么在这样大的事情上出了错呢？
要是没认错，哪里有后边那么多破事。
转而一想，三年前只有一面之缘的人，认不出也正常。她不是……也认不出他来吗？不管他还是她所处的圈子，都有许多许多人。更别提她在娱乐圈，见过的帅哥多如牛毛，所以他在别人口中享有盛誉的颜值在她眼里，也没有多少实际意义。
……这么一想更心酸了，好像在她心里，从里到外已经没有任何可取之处了，连皮囊都没用了。
“我说了，和我没关系。”姜茉静静地靠在车里，直白道，“顾总，您说这些，给我的感觉就是您是因为看到了我这张脸，才抛弃了程怡的。怎么，您见过万水千山，就这么喜欢我们这一款？”
顾季臣的西装包裹下的肩胛骨明显耸动了一下，像是在克制呼吸。
“其实我最害怕的就是这样。”姜茉继续说，“我之前一直躲着您，不敢让您看见我这张脸，就是怕您，见异思迁。事实证明，我的担心好像没有错。”
“不是，姜茉。”顾季臣终于忍不住转过身来，直视着她，“你能不能不要将我想得那么卑鄙恶劣？我在你心中，真的就那么肤浅粗鄙？对谁特殊，就是为了泡谁？”
“不然呢？和您认识以来，您做过什么高尚的事情吗？”
顾季臣抿了下唇，颇为委屈地说：“我也是帮过你几次的……”
就没落下一丁点儿好？
然而姜茉的表情更加嘲讽了：“所以您是在挟恩图报吗？”
顾季臣：“……”
他忽然弯下腰，手肘掸在车窗上，瞬间拉近了和她之间的距离，颇为无奈地说：“姜茉，我刚才说了，你不要把我想得那么卑劣！”
姜茉看着他这明显带着懊恼的神情，缓缓“哦”了一声。
“所以呢？您把我拽出来，就是为了和我谈您的人格？”
顾季臣深吸一口气：“……”
意思是这么个意思，但是怎么被她说出来，就这么怪呢？
怎么所有和他有关的话，从她嘴里说出来，都带着种阴阳怪气呢？
一向都是他去阴阳怪气别人，这是第一次，他体会到无奈的感觉。
半晌，他才继续说：“你之前说的，让我们就当做不认识，我做不到。比起不认识，我更希望，你能重新认识我。”
“我不想。”姜茉直接说，“我一点儿都不想认识你。”
她语调恶劣，气鼓鼓的，然而在顾季臣眼中就像是个发脾气的小孩子，怪可爱的。
他笑了一下：“可是事实是，我是你的老板，这是我们的既定关系。”
姜茉撇嘴：“所以说我倒霉嘛。”
“既然不能当做不认识，那我们就重新认识，好不好？”他颇为耐心地问，“就以今天为临界点，将之前的对彼此的印象全部抹除，我们重新认识彼此，可以吗？”
夜风拂过，他温和的征询郑重又认真。
姜茉看向他，从他阆黑幽沉的瞳眸中，看不出任何开玩笑的情绪。
他是认真的。
想让她摒弃偏见与杂念，重新认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