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致悦耳的女声透过电磁波撞入耳中，像是带来了无形的电流，让顾季臣从尾椎骨麻到了指尖。
他不自在地清了下嗓子，用以前和她通过话的那种音色，柔和低沉地回了一声：“在。”
低音炮撞击耳膜，姜茉的脸又红了一层。就连沙发上的许芝也瞪大眼，朝着她无声竖了个大拇指。
姜茉立刻给她摆手，示意她回她自己房间去。
许芝赖着不走，明显是想听这对小夫妻能聊什么没脸没皮的话题。
姜茉挥舞着抱枕从床上下来赶许芝，许芝一边举着剧本挡头，一边连连退了出去。
顾季臣只听见那边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半晌没人说话，不由得问了句：“怎么了？”
传来一声轻微的“咚”，是姜茉又重新跳回到床上。她贴着手机话筒，呼出的气音带着轻微的摩擦声，愈发显得性感撩人。
“啊，没什么，刚才去拿了个东西。老公，你今天怎么这么晚还没睡觉啊？不忙吗？”
“晚上知道了件好事，心情比较愉悦，暂时还没有什么困意。”
“噢，这样吗？那恭喜你呀。”姜茉笑意盈盈，倒是也没问他是什么好事。
“你呢？”顾季臣问，“你今天怎么样？”
“我今天也挺好的呀，下午很早就把戏拍完了。而且导演还夸了我呢，说我有进步！”
“拍完戏之后，你去做了什么？”
顾季臣是在明知故问。毕竟他知道，她去了宁山公馆，然后就是一系列的事情。
“拍完戏就回酒店休息了呀，然后就吃吃东西、刷刷微博、看看行程，就到现在了。”
她果然没说。
顾季臣心里涌上一股复杂的情绪，酸涩莫名，不知是自责更多，还是心疼更多。
自责没有早一点看出她这种“报喜不报忧”的性格来。心疼她不管遇到什么事情，都自己一个人忍着，不向其他任何人诉苦。
包括对宋立齐——她的主治医生。宋立齐说，还是他催眠了她，才问出她的遭遇来。
和她发消息的时候，他问过许多次类似于“今天怎么样”“有没有遇到什么麻烦”之类的问题，而她的回复永远都是：我很好，今天很顺利。
而他也就都信了。
仔细回想回想那些时间节点，哪有顺利的呢？只是她不说罢了。
顾季臣沉默一瞬，状似不经意地问：“你那个老板，最近去片场了吗？”
“今天没来。”
“这样啊。”
“怎么忽然问起他来了？”
真无语，顾季臣这人怎么就这么无处不在。她和塑料老公交流感情，他都能蹦出来，烦死了。
“今天工作的时候老板就在旁边，我有点不自在。所以想起来，就问问你的感受。”
“其实我也会发憷。你不知道我们老板那人，他……啧，他气场强得很，他往那里一坐，就和座神似的……不对，我为什么要用神仙这么美好的词语来形容他？妖怪！他就像个妖怪，吓人得很！”
被打入妖怪行列的顾季臣：“……”
他非但没有觉得冒犯，反而勾了勾唇角，饶有兴致地问：“那你觉得你们老板是个什么妖怪？”
“哈，我哪儿知道。”姜茉翻了个白眼，“《山海经》上的都没他瘆人。”
顾季臣沉默一瞬，意有所指地问：“那你们老板看来长得不怎么样啊。”
姜茉撇嘴，但是又为了在塑料老公面前展现自己公正客观的一面，只能不情不愿地说：“长得其实也就……还行吧，但是人品太差，再好的皮囊也没用。”
说完，又意识到在自己名正言顺的合法丈夫面前夸别的男人是不是不太好，于是立刻附加了一句：“当然，肯定是没你好看的！”
顾季臣心头微微一跳，声音更轻了，堪称蛊惑：“嗯？你还记得我长什么样子？”
要是记得，怎么还没认出他来？
“嗐，情人眼里出西施嘛。你是我老公，肯定在我心里你是最帅的啊！”
拍那些垃圾网剧的时候，再羞耻的台词姜茉都念过，早已脸皮免疫了。只要她高兴，什么好听的她都说得出口，她可不管什么羞耻不羞耻。
“对了老公，你好像一直都没告诉我你具体是做什么工作的？”
“搞投资的。”
“噢，哈哈哈。那次去给你选见面礼的时候，我的助理让我给你选条领带，我还怕你是体力劳动者用不上呢，所以最后选了个钱包。”
一想到那个被他亲手退回的钱包，顾季臣心中一阵绞痛。
但他还是十分淡定地说：“嗯，我不想你那么破费。”
“你是心疼我的钱，我明白。不过我忘了退了，那笔钱还是没拿回来。”
顾季臣抿了下唇角，扫了一眼岑寂的窗外，才又说：“如果那钱包还在闲置的话，可以给我，毕竟买都买了，一直放着太可惜了。”
“啊，没有，已经送别人了。”
之前一个合作过的男星过生日，邀请她她没去，也忘了特意去买礼物，便随手让许芝将那个钱包当生日礼物送过去了。
“送别人了？那不是你给我的见面礼吗？”
“对啊，你都不要了，我当然给别人了。不是你自己刚才说的吗，买都买了，一直放着多浪费。”
顾季臣：“……嗯，是这样的。”
“不过如果你想要钱包的话，我当然可以再送你一个啦！其实不只是钱包，其它的也可以！”
毕竟姜茉一直都为那次放他鸽子感到挺抱歉的。
好好的初见，多么如梦似幻的场景，唉，没实现。
顾季臣垂下眼睫，静静地看着屏幕上的粉色猫咪头像，幻想着她现在，是不是也和这头像上的猫咪一样可爱乖巧。
半晌，他缓缓说：“我没有什么想要的东西，不过有一个小小的心愿。”
姜茉又无声地打了个哈欠，眼角都沁出了泪，嘟哝不清地“嗯”了一声：“说来听听。”
顾季臣缓缓吸了一口气，平复逐渐加快的心跳，同时组织语言。
“希望你可以将我当做亲近的人。试着去相信我、依靠我。虽然我们可能还没有那么熟悉，我们之间还存在许多陌生，但你可以试着把我当成一个亲密的朋友，一些不方便告诉别人的话，你可以试着向我倾诉，我很愿意聆听。并且希望你知道，我可以成为你的后盾，为你提供最坚实可靠的保护，为你遮风挡雨。”
一定比那个徐景同强。但是这句他只敢腹诽，没敢说出口。
第一次说这样的话，顾季臣难得地有了不安。很怕她察觉到端倪，但是又忍不住想表明心迹。
想要弥补过去的错误，却又怕自己太急切，将她吓得更远。
良久，没有听到那边的回应。
他张了张嘴，“老婆”这两个字就卡在嘴边，怎么都叫不出来。
他唇角翕动，半晌，试探着叫了一声：“姜茉？”
如果姜茉能听到，她一定不敢相信，世界上竟然可以有这样一个温柔动听的声音，来叫她的名字。
但是她没听到。
因为她睡着了。
即便她努力撑着眼皮，还是抵抗不住宋立齐开的药物里的助眠成分。自然而然，也就没有听到塑料老公那小小的心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