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怡已经好几天没有见到顾季臣了。
顾季臣这阵子事情比较多,没有来顾氏传媒,程怡去过顾氏集团总部一次,但是听说顾季臣出差了。
倒是助理吴园为她带来了最新消息:“我打听到了,顾总这周末会到周江出差!”
“周江?”程怡蹙眉,“这是哪里?”
“在南方,是个很小的城市,听说风景不错。”
“消息确定吗?”
“确定,我听见李总助打电话了!”
程怡点了点头。
她周末刚好没有行程,于是对吴园说:“给我订一张到周江的机票。”
很快就到了周末,顾季臣刚刚结束一个会议,准备前往机场。
他和程怡约定了在机场见面。
然而刚出会议室,秘书就报告说,徐景同来了。
不光是他,上次举办游艇宴会那个海运部部长的儿子黎琛也来了。
顾季臣意识到,是海运生意上出问题了。
果然,听徐景同和黎琛说完,顾季臣便知道这事情今天大概解决不完。
“稍等。”他对二人说,“我去打个电话。”
彼时姜茉正全副武装地在机场,等待着和塑料老公时隔三年的第一次见面。
她不止一次偷偷拉下口罩观察自己的妆有没有花掉,同时看时间,想着他怎么还不来。
人没来,电话倒是来了。
“很抱歉,我临时忽然遇到点事情,不能按照约定的时间过去了。”塑料老公温柔和煦又充满歉意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
呜呜呜,太好听了,太好听了,这个声音她什么都可以原谅!
“没关系。”姜茉也用自己最温柔的声音,矫揉造作地说,“我理解你。”
谁还不是个打工人了,临时有事太常见了。就算有错,也是塑料老公那无良老板的错,帅哥是绝对不会有错的!
“你是退票等一等我,明天我们一起回去,还是你先回去,明天我再去找你?”
“我先回去吧。”姜茉轻声说,“懒得改签了,明天我们再见也是也是一样的。”
“嗯,好的,很抱歉。”他再次道歉。
姜茉笑嘻嘻地说没关系。
其实她不能退票的真实原因没有说,今天是农历七月十五,她得回去祭拜妈妈。
如果说出来的话,依照塑料老公的修养,肯定想陪她一起去的。她不想耽误他的正事。
姜茉一个人登了机。
周江市位于西南部,依山傍水,景色宜人。
这个城市很小,以前只是个小县城,后来发展成了县级市,支出产业是旅游业。
这里没有机场,飞机降落在临市后,还要乘一个小时的高铁,才能到周江。
高铁还是这两年兴建的,就在老火车站旁边。姜茉小时候,这里只有绿皮火车。还记得艺考那年,她和妈妈一起,坐了三十多个小时的绿皮火车,才到达北城。
车票紧俏,没有买到卧铺,只有一张硬座和一张无座。妈妈让她坐,她让妈妈坐,母女二人不停“谦让”,最后轮流坐着到了北城。
现在老车站的客流量已经很少了,几乎可以用萧条来形容,姜茉却默默看了良久,直到被一位行色匆匆的旅客不小心撞了一下,才回过神来。
她打了车,回了家。
上次回来还是过年的时候,不过家里一直有请家政定期打扫,所以房间里边很干净。
这个她长大的小院儿,已经旧了。尽管院子里没有杂草,房间里也一尘不染,但是还是有了岁月的斑驳,显露出时光的沧桑。
姜茉打开窗户,让新鲜的空气流通进来,赶走房间内陈腐的味道。
将所有的窗户都打开后,姜茉坐在了已经开裂的皮沙发上,打开了电视机。
因为没有缴费,所以电视只有两个频道。一个央视,一个本地卫视。央视正在播一部有些年代的谍战剧,女主角是齐姗。
这部剧姜茉已经看过很多遍了,剧里的齐姗也比现在年轻很多。仿佛这个房间里所有的一切,都在提醒她今非昔比。
姜茉没有认真看这部剧,只是为了听个响动,让房子不要显得太空。
不知坐了多久,她才上楼。
楼上有两个卧室,和一个卫生间。经过卫生间的时候,姜茉脚步一顿。
她望着卫生间棕红色的门板,瞳孔放大,目光僵直,然后慢慢抓住了卫生间的把手。
她的手在不停颤抖,白皙的手背上青筋都绽了出来。
她闭着眼睛,长睫不停翕动,眉头紧紧皱着,却怎么都按不下去。
一股反胃的感觉蔓延上来,她转头,冲到了楼下的卫生间里,呕吐。
她抬头望着镜子里的自己,双目通红,眼尾湿润,一如五年前,十八岁的自己。
拿了影后奖杯后,她兴冲冲回来,推开卫生间的门,看见了吊死的母亲。
经历极度的震惊和错愕后,她和现在一样,开始反胃呕吐。她觉得自己实在太不孝了,她怎么能因为看见妈妈就想吐呢?还是后来宋立齐告诉她,她只是太伤心了而已。
人在极度伤心的时候,是会呕吐的。
所以宋立齐一直不让她自己一个人回来这里。每次她回来祭拜母亲,宋立齐都会陪着她一起。
而每次,她都会呕吐。
回到卧室后,姜茉打开窗边桌子的抽屉,从里边拿出一个小小的木盒。
她打开上边的小锁,里边是黑色的丝绒,上边躺着一块圆润的玉。
姜茉将玉举起来,在阳光下照了照,这块玉不怎么通透,里边有不少杂质,她却笑了。
轻轻抚摸着这块玉,她将红绳小心翼翼地套在脖子上,将玉贴在了心口的位置。
到了傍晚,姜茉出了家门。街上有许多摆摊卖纸钱的小贩,姜茉买了许多纸钱,又买了一束百合。
墓园在城郊,打车需要四十分钟。姜茉到达后,夕阳只剩下一丝了余晖,却将天际染得通红,火烧一般。
姜茉拿出纸巾,将墓碑仔仔细细擦干净,尤其是照片。
照片上的女人,有一双笑眼,唇角大大扬着,看起来豁达又开心。
姜茉印象中的母亲也是如此,一直温柔,一直和善,说话轻声细语,就像电视里演的大家闺秀。只有在偶尔提起陆东程那个东西的时候,脸上的笑容才会隐去,转为愤怒,更多的是忧伤。
她很少和姜茉提陆东程,就连怨怼和诋毁都没有。她和陆东程的事情,是在姜茉爆出小三绯闻后,母亲情绪失控时,才说出来的。
她的小三绯闻给母亲带来了很大的刺激,母亲的情绪变得十分不稳定。她拿影后前夕,母亲做了一桌好菜,和她促膝长谈到了半夜,说了很多她和陆东程的故事,姜茉这才得知他们的一切。
姜茉那时候以为,母亲是走出来了,放下了,才和她说这些。然而等见到母亲冰凉的尸体后,她才知道,母亲是绝望了,不打算活了,才说出那些。
到底还是怪她。
姜茉将额头抵在冰凉的墓碑上,就如小时候靠在妈妈怀里那样,泪如雨下。
忽然,身后传来一个和蔼的声音:“橙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