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茉跌坐在地上，一时间分不清是脚踝更痛，还是心揪得更痛。
盛夏正午的艳阳无比刺目，照得她头晕目眩。她眼前黑一阵、白一阵的恍惚，什么都看不清了。
她手在抖，浑身都在抖，就连牙关都在咯吱作响。
程怡的话勾起了许多画面：星光璀璨的颁奖典礼和阴森昏暗的房间，贵重的影后奖杯和黑白的遗照，记者的闪光灯和灵堂上的白蜡烛，媒体争相报道着史上最年轻的影后，街坊议论着可怜的姑娘才十八岁就一个亲人都没有了……
周奶奶帮她操持母亲的葬礼，她抱着骨灰盒怎么都想不明白，妈妈为什么会走上这条路。
真的是被她逼的吗？真的是她害死的妈妈吗？
直到如今，她都无法从母亲的死中走出来。她不敢去想，不敢告诉任何人。而现在，母亲的死竟然也成为了别人攻击她的借口。
程怡怎么不该被打？她的嘴巴被抽烂都很正常！
姜茉听不见顾季臣说了什么，甚至看不清他逆光的脸上是什么表情。她只是狠狠盯着程怡，眼中带着要弄死她的狠戾。
程怡被她这种眼神盯得害怕，悄悄往顾季臣身后缩了缩。
“顾总，我不知道茉姐为什么忽然和我动手，我只是来关心关心她的脚伤而已。”程怡啜泣着说。
“你刚才说了什么你自己心里清楚！”许芝气愤不已，“你刚才明明说……”
想到什么，许芝忽然卡住了。
茉茉家里的事情一直藏得严严实实的，她不能情急之下抖落出来，不然对茉茉伤害太大了。
而程怡显然也知道他们不会说出来，立刻借机道：“我刚才说了什么？我不就是好心来关心她，她却嫉妒我被顾总待见，所以才和我动手的吗？”
程怡捂着脸，瘪着嘴，一副受尽了委屈的模样：“以前秦总待见我，茉姐就对我有意见。现在顾总赏识我，茉姐还是不高兴。顾总，都是我的错，都怪我。”
姜茉真的被程怡这副嘴脸给恶心透了，忽然站起身，朝着她抓了过来。
程怡尖叫一声，躲在了顾季臣身后。
顾季臣一把扣住了姜茉的手腕，将她掼在了身后的保姆车上。
姜茉依然在挣扎，仿佛将程怡当成了不共戴天的仇人。顾季臣按着她的胳膊和腿，制止她的举动。
“你没完了？”他语调不善。
“她该打。”姜茉咬牙切齿，“我扇烂她的脸都是她活该！”
顾季臣额上青筋一跳，他刚才还想给这女人一个辩解的机会，听听她为什么会动手。但是现在看她这副失智的样子，已经无需解释了。
程怡实在被姜茉的眼神盯得害怕，流着泪说：“顾总，一切都是我的错，我不该来找茉姐。她这么瞪着我，我好怕啊。”
顾季臣喉结动了动。
以前奶奶就说过，她性子软脾气好，让他保护好她，不要让她被欺负。
可是现在，有人当着他的面，屡次三番欺负她。
他要是不帮她做主，真是对不起她叫的那么多声老公。
顾季臣盯着姜茉：“向她道歉。”
姜茉回视着他：“绝不可能！”
顾季臣的黑眸如漩涡般幽深，里边带着让人胆战心惊的凉寒：“我给你一个机会，向她道歉！”
姜茉扬唇冷笑：“我说了，不可能！是她挑衅我在先，是她该打！”
“她挑衅你？”顾季臣宛如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你也配她挑衅？”
“我知道你对我有意见，我说什么你都不会信。你帮她做主是你的事情，反正让我道歉，绝不可能！”
顾季臣额上青筋一跳，手中更用力，姜茉觉得自己的手腕仿佛就要被他捏断了。
但是她一声痛都不喊，依然倔强又执拗地回视着他：“我根本没有招惹她，是她主动来找我，说一些让我非常生气的话，我打她就是她活该！”
程怡立刻道：“茉姐，我只是在关心你的伤，别的我什么都没说，你怎么能冤枉我呢？顾总您要是不信，您就问秦总，秦总也在场的。”
顾季臣一个眼神扫过去，秦强下意识哆嗦了一下：“小怡说得对，她就是在关心小茉的伤，别的什么都没说。”
姜茉就知道会是这样。
秦强会和程怡站在一边，而她说什么，都没人信。
许芝瞪大眼：“秦总，你别昧良心说话啊！程怡她分明在侮辱茉茉的亲人！”
“顾总，我真的没有。”程怡哭得停不下来，“顾总，要不我还是解约好了。等我离开公司，茉姐见不到我了，就不会这么讨厌我了。”
顾季臣没想到，程怡竟然被这个女人逼到了这种地步。
“该走的不是你。”顾季臣看向姜茉，“要是还想留着你这条命，就滚出北城。”
他语调平缓，却满含威慑。
既然不知悔改，不愿道歉，那就直接消失好了。
要是换做别人，听见他这样的警告，早就吓破胆了。可是姜茉眼皮都没有眨一下，似乎一点儿畏惧都没有。
她反而扬唇笑了。
不同于刚才的假笑，她现在的笑容给人一种真实感，是发自内心的热烈笑容。
她一字一顿：“我绝对不会离开北城。顾季臣，你有种就弄死我。哪怕是死，我也会死在这里。”
她声音不大，也没有激烈的情绪，甚至是平淡温和的，却偏偏有种振聋发聩的力量感。
两人没有争吵，却足够剑拔弩张。一股说不出的紧张氛围充斥其间，周围所有人都感受到了硝烟弥漫的火药味。
就连程怡也惊得忘记表演了。她一直都知道姜茉的气场很强，可是没想到她站在顾季臣面前，竟然也没有被压下去。
他们像势均力敌的对手。若是说顾季臣是可以席卷一切的暴风雨，那姜茉就是那株绝对不会被他摧毁的藤蔓。
顾季臣觉得有趣。
这个女人的骨头，似乎比他想象中硬一些。
就在姜茉以为顾季臣会将自己掐死在这里的时候，他忽然松开了她的胳膊。
江力立刻递过来一张洁净的西装帕，顾季臣接过，慢条斯理擦手。
“秦强。”
秦强立刻走了过来，点头哈腰：“顾总？”
“要走了是吧。”
“是，准备回老家了。”秦强恭恭敬敬地回答。
“你滚的时候记着带上她。”顾季臣朝着姜茉的方向点了点下巴，“否则，你就和她一起死，明白吗？”
秦强后背一凉，丝毫不敢质疑顾季臣的话，只得连连点头：“是，是，顾总我明白了，我一定带着小茉一起走，绝对不让她再出现在您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