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巷里,罗惠兰提着一篮子东西,牵着云团,找到了丁娘子的家,敲了敲门。
半天后,昨天的小丫头开了门。
只是她今天有些不一样,从头顶到下巴裹了几道白布,脸颊部分渗出鲜红的血迹,左眼青紫红肿,眼角一道小口子,肿得已经睁不开眼睛。
她正手拿着大扫帚,一脸疲惫且茫然地看着罗惠兰母女。
“姐姐,你怎么了?”小团子吃惊地捂住嘴,怎么才一天,小姐姐就变成这样了?
“孩子,你这是怎么了?快去看大夫啊。”罗惠兰心疼地问。
看她包扎的样子,估计是脸毁了,还不停地渗血呢。
“我,我没钱看大夫。”桂丫说。
罗惠兰问:“你爹娘不知道吗?”
桂丫摇了摇头,“我是被卖到这家的。”
罗惠兰心口像是被针刺了一下,“丁娘子在家吗?我是为了玉佩的事情。”
“她不在家,今天进府里做事去了,你们明天再来找她吧。”
说完这句,她好像精神有些恍惚,手上一松,大扫帚倒了,正砸到她脸上的伤口,疼得她捂着脸蹲在地上。
血渗得更多了,罗惠兰看到她露出的手臂上都是被打的痕迹。
“孩子,你不看大夫不抹药可不行啊,你等着,我去给你买点药。”
附近就有药铺,罗惠兰牵着云团过去买了药,很快就转了回来。
桂丫推脱了下,还是被罗惠兰拆下了布条涂药。
伤口触目惊心,从右脸颊上直划到快嘴角的地方,皮肉外翻着,因为没有及时处理,已经肿了起来,再不抹药,估计要溃烂,到时候,脸上就不是留一条疤了那么简单了,估计整张脸都要烂掉了。
罗惠兰细心地给她涂药,“孩子,你这脸怎么弄的呀?”
桂丫沉默了。
这脸,是她自己划的。
为了不被丁达摧残,她想过用刀自卫。但是她知道,如果她刺伤了丁达,自己绝对就没命了,丁家人是不会放过她的。
不能刺他,那就只能自毁了。毁了容,丁达厌恶,就不会再找她,可以暂时保全自己。
她也明白,对于一个女孩子来说,毁了容,她这辈子就完了。
但她宁愿毁容,也不愿意给丁达做通房。
罗惠兰动作很轻柔,桂丫感受到了,一些记忆中的画面从脑海里涌现出来,在她面前回放,又被泪水模糊、打乱、消失不见。
“谢谢婶子。”上完药,桂丫像是怕受伤一样躲回了院子,将门关上。
罗惠兰叹口气,想着这孩子估计过得很苦,不愿意说也不勉强,牵着云团回去了,打算明玉佩的事情。她现在有能力,觉得能帮一点是一点,要不然她心里也难受。
第二天,罗惠兰又来了,但丁娘子又不在家。
但她这回来不仅仅是为了玉佩,她带了一些药,嘱咐受伤的丫头自己煎了吃,又给她拿了些饭馆里的吃食。
“脸上的伤马虎不得,自己煎了这药吃,脸上好得快。”罗惠兰将东西塞给桂丫,然后就领着云团走了。
桂丫心里暖暖的,没想到在这异乡,也有人记挂自己了。
因为胡三爷有了大喜事,府里要办宴席,接连几天,丁娘子都在府里从早忙到晚。
而罗惠兰,每天也抽空过来,来就给桂丫东西,话也不多说。桂丫渐渐和她熟悉起来,在罗惠兰要离开的时候主动出声:
“婶子,谢谢你。”
罗惠兰一愣,笑道:“别客气,我姓罗,以后就叫我罗婶子吧。”
“罗婶子好,我叫桂丫。”
罗惠兰再次一愣,上下打量了下桂丫,看她年岁似乎也差不多。
“你叫桂丫?还挺巧的,我有个外甥女,也叫桂丫。”罗惠兰说,
“只是,被她爹卖了。”
桂丫低下了头,她也是被爹卖掉的。
云团作为罗惠兰的跟屁虫,听两人的对话,看了看桂丫,插了一句:“娘亲,我看桂丫姐姐跟爹爹长得挺像的呢。”
桂丫现在包着脸,罗惠兰倒是没看出来,笑道:“就你眼神好。”
然后牵着云团慢慢离开。
桂丫心里一阵落寞,要是自己真的生在这一家多好啊。
看着母女俩离开的背影,桂丫心中生出了一个想法。
反正自己也是要被转手卖掉的,卖掉之前,不如做一件事情。
*
晚上,丁娘子和老丁牵着一匹马回来,拴在院子里。
两人往院子里凳子上一坐,桂丫就赶紧端了水盆过来。
丁娘子吩咐的,她一回家就要端水过来,不然是要挨打的。
老丁一抬头,冷不丁看到头裹得跟个白灯笼似的桂丫,吓得一斜楞,差点从凳子上栽下去,立即给了桂丫一脚。
“丧气!顶着这个头出来,差点吓死我!”
桂丫摔倒,一盆水泼在身上,脸上的伤口浸了水,疼得她直吸气。
丁娘子骂了一通,桂丫忍着疼又打来一盆水,然后给两人热好饭菜端上来,打好洗澡水,忙活一个时辰,这才有时间回去处理伤口。
脸上的伤口又裂开,血肉模糊。
桂丫就着灶台的一点火光,对着水盆里面的倒影,艰难地给自己上药,重新包扎。
她不是没想过逃跑,刚被卖来的时候,她跑过一回,但没有路引,没出得了城,很快被抓了回来,老丁用皮鞭子狠狠打了她一通,差点把她打死。
后来,丁娘子跟左邻右舍都打了招呼,就算丁家人不在家,她也时时被人看着。
卧房内,丁娘子跟老丁商议:
“脸毁了,卖肯定亏钱,不如先留在家里干活。”
“这个死样子是想吓死谁?丁达马上就发达了,屋里怎能放这样的人伺候,不是惹人笑话?”老丁不同意。
“我再找人牙子物色一个来,找个好生养的,不好找,先让这个丫头在家干活,找到了立马卖掉她。”
早上,桂丫发起了热来,迷迷糊糊中,丁娘子拿着鸡毛掸子赶她起来干活。
她艰难爬起来,张罗完早饭,丁娘子扔给她一把柴刀。
“这是我儿的马,三爷亲赏的,你给我好生照看着,每天早上给它剁草料吃。若有人找我,就说我这阵子都不在家。”
说完她锁了卧房的门,出门进胡府忙活。
桂丫昏昏沉沉捡起柴刀,一下一下吃力地剁着干草,忽地响起敲门声。
“桂丫姐姐在吗?”
是小团子的声音,桂丫立即起身过去,门一开,她直接愣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