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建章上前拨开那女子的头发,看到那女子面目的一瞬间,他惊呼出声:
“二姐!”
二姐?罗惠兰震惊了。
白建章两个姐姐出嫁早,罗惠兰嫁进来之前,两个姐姐都嫁出去了。
白家二姐出嫁没多久,就跟着婆家搬迁到外地,很远,十几年都没回来过一趟,因此罗惠兰也不知道她长什么样子。
只记得二姐嫁的人家好像还不错?但是现在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瘦得只剩皮包骨了。
陈老太和白老头闻声跑了出来,一眼看到地上躺着的人不人、鬼不鬼的二女儿,都失声痛哭起来。
“小珍呐,你咋弄成这样了?”
袁泗叔安慰二老:“叔婶子别哭了,她估计是饿过劲了,赶紧抬进去喂点水,就能醒。”
罗惠兰就帮着公婆将二姑姐弄进旁边空着的屋子,喂了水,烧了水,和陈老太一起将白小珍脸、手还有脚都简单洗了洗。
过半晌,白小珍终于醒了过来。
“娘,爹,弟弟,我是在做梦吗?”她的眼睛里满是泪水,满腹万千话语,一时都讲不出来。
“不是做梦,孩子,来,喝点白米粥,咱歇息好了再说。”白老头擦擦眼泪,亲自捧着粥碗喂闺女。
十几年没见了,好好的闺女,变成了这个样子,当爹的心如刀绞。
历经千辛万苦,总算来到了亲人身边,白小珍吃了粥,感觉恢复了点力气,就从床上挣扎着下来,不顾身上的伤痕,跪在爹娘面前。
“小珍,这是干啥?你快起来躺着啊。”陈老太道。
“求爹娘,救救我孩子吧!”
“孩子?这是咋了?”
“我孩子,被她爹……呜呜呜”白小珍捂着脸痛哭起来。
“咋了,孩子咋了呀?”
“是我没用啊!”白小珍伸手要打自己脸,被罗惠兰给拦着。
“二姐,你快说,孩子怎么了?”她也是当娘的,听不得孩子受罪。
“孩子被她爹,给卖了!”
白老头一阵头晕。
“卖哪了?”
“我,我也不知道,我没有钱,刘志武一家一文钱也不给我,我眼睁睁看着孩子被人牙子拖走……我实在没办法了,我只能来找你们了……”
“卖多久了?”陈老太问。
“我,我跑到白家村,打听到你们迁到这里来了,又跑来这里,也要过去两个月了……”白小珍绝望地哭着。
两个月?两个月孩子不知道给运到哪去了呢?这上哪找去啊?
屋外的四个小萝卜头排排站偷听,个个一脸严肃又悲戚,这表姐真可怜啊,被亲爹给卖了。
“大哥,被卖了会怎么样?”云团问。
“可能会送进大户人家当丫鬟。”大牛想了想说。
“噫!那都算好的了,说不定送进青楼里。”二狗说,然后发觉妹妹还在,赶紧捂了嘴巴。
“有可能卖给娶不到媳妇的老男人。”三羊补充了一句,大牛二狗听了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不过这些对于云团来说,还不太能懂,但她知道,离开家人的日子,一定不好过。
晚上,休息过来的白小珍,洗了澡,换上了罗惠兰的衣服,看到弟弟家四个孩子,眼一红又哭了起来。
“我没福气,命里头就桂丫一个闺女……”
白小珍跟爹娘讲起了这些年的遭遇。
她嫁到刘家不久后,因为水灾,刘家举家搬迁,她也跟娘家断了联系。
早几年,她未能生育,婆婆对她动辄打骂,丈夫也不管不问。
后来终于生了桂丫,她想着自己的苦日子总算熬到头了,结果婆婆也不满意,嫌弃是个孙女。
桂丫生下来就跟她一起受苦,会走路就被奶奶使唤干活,三四岁时候做饭洗衣已经十分熟练了。
后来她又怀上了几次,但因为干活太累身体太虚,都没能保下来。
桂丫跟着她没享过一天福,刚满十二,就被她爹换成了二两银子。
“一个丫头,以后出嫁不一定能有二两的彩礼钱呢,你还哭?养她恁么大,尽够了。”她婆婆说。
“娘!你要卖,把我卖了吧,别卖桂丫,她是你亲孙女呀!我姓白,是外姓人,你卖我吧!”白小珍跪在地上求。
“你?你一个半老徐娘,谁要你?”婆婆顺嘴说了出来。
白小珍听了,霎时神魂俱散。
半老徐娘不要,要十二岁的小姑娘,这是要卖到什么地方?
“娘!你把桂丫卖到哪里去了?”
婆婆不耐烦,将她轰出去:“别问了,桂丫享福去了!你别在这烦我,快去干活去,以后做饭洗衣还有地里的活,你都要干。”
想着女儿被拉走时哭喊着:“娘!娘!我不走!”白小珍就心如针扎,思前想后,她痛下决心——
她要救女儿回来!
不管有多难,她一定要救女儿回来,她的桂丫肯定在等着她呢!
于是她趁着黑夜,怀揣了几个馒头,一个人偷跑了出来,跑回白家村,却发现娘家早就搬走了。
万念俱灰的时候,有人跟她说白家搬迁到了青云县的葫芦村,她又一个人摸了过来。
路上睡草垛、乞讨要饭、吃树皮草根,这都算好的。不幸的是被人贩子捉了,拼尽全力、遍体鳞伤逃了出来。
她能坚持到现在,全靠桂丫支撑着——她不能倒下,她要救女儿。
女儿就是她的命!
“唉!早知道亲家这个样子,我怎么也不会把闺女给他家!”陈老太后悔万分。
屋外的袁泗叔实在听不下去了,卖自己亲闺女,这是什么爹?
他走进来道:“二姐别担心,我常年四处行走,认识不少人脉,你跟我详细说说,我立即着人去打听。”
白小珍像是抓到救命稻草一样,跪下就磕头:“真的?要是能找到我女儿,我给你当牛做马都成!”
罗惠兰赶紧扶起来白小珍:“先别说这些了,二姐,你休息着,好好想想,明儿个一早,让章子和他袁叔一起去,总能找到的。”
白小珍感激涕零,感觉自己这根浮萍,终于也有依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