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名皂衣官差心有不忍,上前说道:“各位乡亲,不要惊慌,我们是来搜查原县令之女的。只要孩子是你们自己的孩子,自会安然无恙。”
村民这才放下心来,也顾不上回家,都往村公堂而来。只有白建章夫妇,一颗心跳到了嗓子眼。
罗惠兰差点没抗住晕过去,白建章还能稳住点,将三个儿子送回家,细细叮嘱了一番,然后将家里剩下的一点银子全都打点出来。
村公堂里,几乎将葫芦村全村三岁以上、十六岁以下的女孩子全都抓了来,约莫有二三十个,全都蜷缩在公堂一角,不论年纪大小都哭得眼泪鼻涕糊一脸。
倒只有云团没哭,皱着眉头四处张望。小脸白生生的,一看就不是农家养出来的娃娃。
周里尹捧着村里的户籍,颤颤巍巍赶了过来。那身穿皂衣的大胡茬官差大喇喇坐下,一个个核对户籍,点了孩子过来查看,确认不是陆衡之女后便让人领走。
很快,屋子里就剩下云团和张周氏的女儿张翠儿。
从娘家赶回来的张周氏,慌慌张张去村公堂接女儿。她和丈夫育有一儿一女,不成想七岁的女儿今天被官差的人抓了去,关在公堂审问。
路上,正遇到其他人领着女儿回家:“翠儿她娘,你可来了,今天村里来了好多官差,说是搜查什么罪臣之女。你快去吧,里面好像就剩下你家姑娘和新来的白家那姑娘了。”
罪臣之女?张周氏一听,立即来了精神:“哎哟,我早就觉得不对劲了,那白家人一家子都瘦成那样,偏偏一个小闺女养的白白胖胖,一看就不是亲生的,说不定就是县令的女儿!”
“这要是查出来,白家人肯定都要被抓走吧?”
这样一来,那茅草房不就又回到自家手里了?张周氏瞬间由恐慌变成窃喜了。
旁人不敢搭腔,尴尬一笑就回家去了。
张周氏心道,老天还是有眼,白家人刚让自己吃了亏,报应这就来了!
另一边,大胡茬官差直接忽视张翠儿,指着云团问:“这是谁家的孩子?”
周里尹弓着腰奉上户籍册,说道:“回官爷的话,这是本村新迁来的白家人的孩子,名叫白云团。”
“你确定?”大胡茬狐疑地看了周里尹一眼,吓得周里尹立即低眉敛目:“小人不敢撒谎。”
大胡茬手摸着佩刀的刀把,眼中黠光一闪,心中得意起来:这孩子养的白白嫩嫩,年龄也对得上,若真是陆衡之女,那他可就立了大功了!
他走到云团面前蹲下,换上温和笑脸,问道:
“小娃,你可知道陆衡是谁?”
云团不喜欢眼前这个大胡子的人,摇摇头道:“团团不知道。”
“胡说!那不是你爹吗?”
“哇!”地一声,旁边张翠儿被吓得哭爹喊娘的,大胡茬官差被吵得耳朵疼,嚷嚷道:“里尹!将这个女娃拎出去,吵死了!”
周里尹问:“大人,您不审查了?”
大胡茬:“审什么审?你家县令的千金长这样啊?”
周里尹一噎,看着辫子一根朝上、一根朝下,鼻涕糊一脸的张翠儿,确实不像千金小姐的做派。
他默默过去将张翠儿领出门去,门外等候的张周氏蹭地一下飞奔过去抱起女儿,看着旁边哭成泪人的白家夫妇,得意道:
“哼,我家姑娘长相端庄,一看就不是罪臣之女,审都不用审就放出来了,有些人家的姑娘就不一定了。”
她故意问里尹:“三叔公,我记得私藏罪臣之女,可是要砍头的吧?”眼神还瞟了瞟白建章二人。
罗惠兰一颗心沉到了最底,面如死灰地等着。
公堂里面,云团生气地鼓起嘴:“团团的爹爹姓白。”
官差眉头一皱,又问:“娃娃,你是不是有两个姐姐?”
云团再次摇头,她有三个哥哥,哪来的两个姐姐呢?
官差没耐性了,伸手捏住云团的脸,“你个小娃娃,还会撒谎了?!不说实话信不信老子揍你?”
云团脸被捏的疼,两眼一挤,挂上了两颗泪珠,小胖手拍打对方:“不许捏我的脸!”
周里尹看得揪心,劝说道:“官爷,这真是白家的孩子,跟着爹娘一起逃难过来的,怪可怜的。”
那官差却不肯放手,手上用力,扯得云团小脸发红,疼得哭起来。
“住手!”突然门口进来一抹蓝色身影,长长的影子投在地上,官差惊地一下松了手,赶紧起身行礼:
“见过林捕头,属下正在审问犯人呢。”
云团透过泪光,看到来人身上衣服和面前的官差差不多,但颜色却是蓝色的,看起来料子更好的样子。
他一进来,所有的官差都敛气息声,规规矩矩站在一旁。
周里尹瞄了瞄眼前这人,脚穿云纹皂鞋,腰间扎了腰带,挎着佩刀,年纪约十七八岁,长身而立,器宇轩昂,面上带着与年纪不符的成熟稳重,真乃少年英雄也。
“犯人?你管这三岁小娃叫犯人?欺负弱小,枉为官吏!”林捕头一脚踹过去,大胡茬直接扑倒在地,鼻梁磕在地板上,撞出了鼻血。
他爬起来擦擦鼻子,不敢有丝毫反抗,低眉顺眼站在一边,跟刚才的嚣张气势截然不同。
林捕头走到云团面前,看着这个粉嘟嘟的小娃娃哭得满面泪痕,眉眼之间,竟真有那人的一丝神韵。
他心头一惊,不动声色将云团抱了起来,冷声道:“她父母何在?我来亲自审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