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冷的夜空中挂着几颗寒星,张国全蹲在杨建民家门口,身边是杨雷,一脸苦笑:“你俩是不知道,我被宋镇长指着鼻子骂了一个小时,到现在耳朵里还嗡嗡响咧。”
张国全仰头看向漆黑夜空中的几颗寒星:“其实宋镇长说的也没错,毕竟没有事实依据,都是咱的猜测罢了。”
杨雷愤愤不平:“要什么事实依据,是不是真的污染,到那一查便知,说到底,宋镇长就是害怕得罪黄永康,现在镇长的财政税收,黄永康的钢厂就占了一大半。”
张国全不赞成他的说法,微微摇头说:“宋镇长怎么看待黄永康,那是他的事,不是咱能过问的,但是,有证据和没证据,是两种不同的性质问题,只要有了证据,那焦煤厂是否存在污染,便成了既定的事实,至于怎么处理,那是下一步要考虑的事。”
杨雷若有所思:“我明白你的意思,你是想说,咱最紧要的任务,应当放在收集污染证据的事情上,有了证据,就是白纸黑字的事实,不容狡辩的。”
张国全点点头,突然眼中闪过一道亮光,在夜空的一角划过一道流星,只是一瞬间,当他想让两人去看的时候,流星已经眨眼间消失不见了。
此时的杨雷可没有心思去欣赏星星,他陷入了担忧:“关键怎么才能拿到证据?宋镇长似乎有意放纵,要是从别处找人来现场测量,我估计,连焦煤厂的大门都进不去。”
包括宋镇长都没有说什么,焦煤厂肯定不允许别人测量,确实是一件很麻烦的事,黄永康的关系网已经渗透到每一个角落,他尽可以安心的坐在中间。
张国全的目光仍然看向夜空,双手合十,搓动了两下说:“既然从外面行不通,不如试试里面。”
杨雷一时没听明白,杨建民似乎对两人的话不感兴趣,只顾闷头抽烟。
“派个卧底到焦煤厂上班,平时正常工作,有机会再去收集证据。”
张国全的话音刚落,杨雷一拍大腿:“欸,这个办法好,从里面直接收集证据,神不知鬼不觉……只是……”
杨雷的声音降低下来:“只是谁愿意去啊?找到这么个人,可不容易。”
自从懒汉说了黄风怪诅咒村子里的话后,原先有在焦煤厂干活的村民,都跑回来了,生怕长时间在那种环境下工作,染上怪病。
现在再让人主动去到焦煤厂,还是做带有危险工作的卧底,估计没人愿意去。
而且这个人必须得是信得过的人,和杨家庄一条心的人,做事要谨慎,收集证据不是一时半会的,需要有很大的耐心。
上哪找这么个人,杨雷犯了愁。
就在这时,张国全的余光中又闪过一丝光亮,本以为又是一颗流星,刚想叫两人去看,才发现是杨建民弹出的烟头。
“我去吧。”
杨建民的声音很轻,以至于张国全和杨雷没有当场作出反应。
“杨家庄对我这么宽容,我也该为杨家庄做点啥了。”
杨建民的话虽声音不大,但却字字清晰的回荡在两人耳边。
反倒是杨雷陷入了沉默,他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因为杨建民确实是最合适的人选。
他拍了拍杨建民的肩膀:“建民,杨家庄的乡亲会感谢你的,你尽管去,我在外面跟你接应,等咱收集到证据,我还去找宋镇长……”
再提起宋镇长,杨雷变得有些犹豫,他心里很清楚,哪怕有证据的前提下,宋镇长也不见得会对黄永康做出举措,至少对黄永康来说是不痛不痒的。
想到这里,杨雷咬着牙:“那就告到县里,县里要是也不管,就去市里,省城。”
黄永康胳膊再长,他也不能伸到省城吧。
但是,反过来说,杨雷的胳膊又怎能伸到省城呢?他一个小小的村支书,连宋镇长这一关都过不了……
张国全蹲在那里,脑子里有东西忽闪忽闪的,一如天上闪闪发亮的寒星。
他突然想到一个人,如果有了这个人的参与,那就不需要再经过镇,县,市,省这一套机关,而且,他相信这个人一定会参与。
“或许,我们可以从另一个渠道试一试,绕过所有人。”
张国全的话,就像那颗消逝掉的流星,带来了明亮的希望。
两人不自觉的看向张国全,静静等待着他的下文,没想到张国全仅仅说了句:“等我一下。”,随即便跑回了自己家。
回到家的张国全,在白鸽疑惑的目光中,开始翻箱倒柜。
“白鸽,你有没有见到一份报纸?”
“哪张?”
“就是我当上矿长时,拍的那张三人合照,有苏主任,老方,还有我……”张国全整个上半身扎进了装衣服的箱子里。
白鸽说:“那里面应该没有,怕不是被王婶剪做鞋样子了,糊墙也有可能……”
张国全把箱子翻了一遍,确实没有任何报纸,又起身在抽屉里找了一圈,倒是找到不少废报纸,但都不是他想要的那一张。
白鸽说有可能糊墙了,张国全这才去墙上看,平时下雨,墙上有浸湿的地方,墙皮容易脱落下来,为了不沾染一身灰,糊了不少旧报纸,但也都被调皮的昭阳撕坏掉不少。
张国全趁着灯光,仔细的察看,没过多久,顿时面色一喜,他看到了那张报纸,忙去撕下来。
紧接着,他带着报纸出了门,白鸽还在后面喊:“你又去哪儿,该睡觉了。”
“马上来……”
张国全把那张残了一角的报纸,递给杨雷。
杨雷疑惑的接过,杨建民站起身走到屋檐下,把灯泡拉亮了,杨雷这才看清楚那张报纸上的信息。
阳光下,张国全,老方,苏锦城三人笑容灿烂,这是张国全刚当上矿长时,留下的合照,当时还上了报纸。
那时的张国全,一时可谓是名声大噪。
杨雷拿着那张报纸感叹:“一晃时间过的可真快,要是现在你还是矿长……”
“嗐,我说的不是这。”张国全指了一下发表这篇文章的署名:“你们看这。”
杨雷顺着去看,不自觉的脱口而出:“齐立冬?”
“对,小齐记者。”张国全兴奋的说:“我说的另一个渠道,就是他。”
“记者?”杨雷惊呼一声,他很快明白过来张国全要做什么:“你想把这事闹大?”
刚刚立过春的夜晚,仍然带着彻骨的寒意,而那温暖的春天,似乎不远了。
报纸上,是阳光下笑容灿烂的张国全三人,似历经长风,时光来到寒冷的夜晚,同样是三人,蹲在破败的屋檐下,笑的比那时还要开心。
……
“记者?”五金厂的柳小禾,同样惊呼了一声。
坐在对面的张国全说道:“没错,齐立冬是省城日报的记者,平时我时间不够,由你对他专门负责沟通,记住,焦煤厂这件事绝不能向别人透露出去半个字。”
柳小禾认真的点点头。
张国全靠在椅背上,仰着脑袋,微闭双眼思考起来,原来黄永康也并不是无懈可击。
同一时期,柱子那边传来一个好消息和坏消息,好消息是,柱子经过多方打听,终于在市区找到一个能够将五金厂生产出来的螺丝,推销出去的好地方,位于市区最大的建材批发市场,相关负责人也通过关系联系到了。
坏消息是,想要在建材批发市场铺货,必须得经过市场部负责人的同意,这个负责人姓乔,叫乔炳生。
之所以说是坏消息,是因为这个人油盐不进,柱子使出浑身解数,也无法让乔炳生同意到他们批发市场进行铺货。
柱子气愤的说,姓乔的也太傲了,咱又不是不给他好处,凭啥不同意给咱铺货,仗着自己手里有点小权利,尾巴根能傲到天上去。
看来柱子没少在乔炳生那里受委屈。
沉寂一年的五金厂,历经重重困难,好不容易把合格的样品生产出来,接下来便是重要的一步,推销到市场上去。
柱子找的这个渠道非常好,五金厂要想打开市场,这一步必须走。
而叫乔炳生的这个人,也必须找到突破口,让他松口。
张国全决定亲自跑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