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官不小,却没有一点官架子。
包括坐桌的时候,也能看出来。
田县长指着一张桌子:“我看这个主位,我是坐不得的,张矿长也坐不得。”
那别说了,连县长都不敢坐主位,谁敢坐啊。
“论资排辈,我是不大喜欢的,要和老百姓打成一片嘛,我看呐,矿场属于杨家庄,由村里的老人坐这个主位,最合适不过嘛。”
一群人,刚才还以为田县长是觉得,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假装客气一下,个个还都想着,该怎么去说点好听的话,好让田县长心安理得的坐在主位上。
这也是在田县长面前,巴结的好机会。
没想到,田县长这是动真格的了,不是客气一下那么简单。
那他们只好把想说的话,全都闷在肚子里了。
可是,主位总得有人来坐。
一群人齐刷刷的看向杨老怪。
对,只有这个老头最合适了,既符合田县长对年龄的要求,从侧面来讲,他们不能在田县长面前邀功,退而求其次,给张矿长面子,也是好的。
田县长也是这个意思,当着众人的面:“我看杨大叔就很适合这个位置嘛。”
张国全在田县长开口之前,已经猜到点什么,他还没来得及阻止,一群人就搀扶着杨老怪,往主位上走过去。
不搀扶不行,杨老怪的双腿抖成了筛子。
他当然乐意坐那个主位,可他不敢想啊,这是个啥场合?又不是在家里。
在家里,他是一家之主,大可以大大方方的坐在主位上。
眼么前,可是县长在的场合,他能跟在旁边说上几句话,回到村子里,都够他吹上好几天了。
现在呢?他要坐在县长旁边了,还是主位,对他来说,那可不是主位,是皇上的皇位。
“嗐呀,呀呀呀,这咋个行。”
杨老怪是真觉着不行,双腿止不住的打颤,几个大老板把他按在主位上。
杨老怪又站起来,人家又把他按下去。
“坐不得诶,坐不得,这是皇帝坐的位子,我一个老汉,哪里能坐得嘞。”
“坐得,坐得。”田县长安抚着他:“杨大叔,咱现在可没有什么皇帝位了,您老就踏踏实实的坐着。”
方副县长也发了话:“行了,这么多人看着呢,别听不懂好赖话,你就坐那吧,咱早点吃饭,早点结束。”
杨老怪还能说什么,只是“诶诶”的点着脑袋。
杨老怪从来没觉着有一天,自己会这么显眼。
最不起眼的,要属黄永康了。
本来张国全要把他拉到主桌上的,奈何人家就情愿和几个认识的小老板,坐在边边上。
张国全是真搞不懂,不请自来也就算了,既然来了,却把自己弄得毫无存在感。
这和其他人都想在田县长面前,极力争取留下一个好印象不一样,黄永康显得毫无存在感。
本次竣工仪式圆满结束,田县长给予了很高的评价,让矿场再接再厉,争取再上一个层次。
这顿饭吃的?怎么说呢,张国全觉得很“怪异。”
他只能这样形容。
原本计划来了这么多人,怎么着,也得吃到下午三点往后了,为此,还给工人专门放了半天假。
可偏偏在一点半的时候,便匆匆结束了。
张国全注意到一个现象,吃饭的时候,方副县长不停的看表,根本没有心思去吃饭。
明显的能看出,方副县长似乎很是着急的样子,时不时的低头和田县长说几句。
一顿饭就这样匆匆结束,张国全以为,肯定是县里有事情,大领导们都来了,没有坐镇的,着急回去,也是情有可原。
矿场的主要代表全都站在矿场门口,等着送别田县长。
最后,田县长拉着张国全的手,说了很多亲切的话,无不是以大局为重,以整个平山县为发展目标的话语。
送走了田县长,紧跟着,走了不少的大老板。
令人奇怪的地方,黄永康没有坐自己的车,而是上了田县长的车。
任成杰是最后一个留下来的,他要等所有的人走完了,最后跟张国全说几句话。
张国全一直在忙着送人,杨老怪是最后一个出来的。
“爹,你还行不行?”
杨老怪今天高兴,是真高兴,喝了不少酒。
“行,咋个不行嘞,县长的酒,我老汉……必须得喝。”
杨老怪喝的满脸通红,走路也是晃晃悠悠。
张国全本来想把老丈人送回家,见任成杰还在那等他,索性让老方把老丈人送走。
杨老怪不让人送,他也不回家,晃着身子去了庄里。
有村民见到杨老怪这副样子,就问:“杨老怪,咋个喝这么些酒。”
那杨老怪等的就是这一句。
“跟县长坐一块嘞,县长给端的酒,咱不喝不行咧。
不喝,不是不给人家面子,得喝……”
村民不相信,杨老怪咋个可能跟县长坐一块。
“不相信,你问问。”杨老怪拍着干瘪的胸脯:“坐在主位上的就是我,我老汉在那儿,县长也得往后坐。”
“你就吹吧你,早晚把你吹走了。”
“嗐,我吹?我可没有吹……”
任成杰见人都走光了,这才把张国全拉到一个没人的树荫底下。
“张矿长,我就说不对嘛。”
“什么不对?”张国全没听懂。
“黄永康,他来了,就不对。”
“他来了,有什么不对?其实我和他也没什么恩怨,顶多算是点小小的摩擦,他这么大老板,不至于计较上这点事吧。”
“不,不对,今天黄永康不该来,方副县长也不该来。”
张国全一头雾水:“矿场对于平山县是很重要的,黄永康该不该来,不用过多揣摩,咋连方副县长也不该来了?”
“刚才吃饭的时候,我打听了,你猜,我打听出了什么?”
“什么?”张国全看任成杰一脸郑重,不像开玩笑。
“黄永康今天钢厂开业。”
“啊?和矿场的竣工仪式同一天?”
“没错,刚才紧跟着田县长走的那些个大老板,估摸着是奔钢厂去了。”
“怪不得。”
这顿饭吃的这么着急,还以为人家身务繁忙,县里有事,才急着赶回去的,敢情吃完饭是去黄永康的钢厂了。
可是,还有一点,张国全实在不明白。
他向任成杰提出疑问:“赶着去钢厂,我可以理解,钢厂对于平山县来说,同样重要。”
他们能先来矿场参加竣工仪式,这已经是给矿场面子了,毕竟矿场属于县里。
“但是,黄永康今天钢厂开业,按理说,他有一百个理由不来,应该留在钢厂招待客人的,怎么就偏偏往矿场跑呢?”
任成杰苦笑了一下:“几乎所有的大老板,都跟着县长和副县长的脚步来矿场了,他黄永康招待谁去。”
“所以呢,他来这里,岂不是自讨没趣。”
任成杰摇头:“张矿长万万不能这么想,咱们还是小瞧他了,他这么做,是在示弱。”
“示弱?”
“有句老话,叫树大招风,张矿长有没有发现,这段时间,你和苏主任出尽了风头。”
一句话,把张国全说得哑然。
矿场的这次扩张,连市里都惊动了,极为重视,他这个矿长,自然顺带着,一时风光无限。
能邀请来这么多的企业家,足以证明他现在的地位。
而苏锦城更不用说,拿着一百万的资金,尽情挥洒着自己的一腔抱负,势必要让平山县改头换面。
如果说,平山县现在最有名的两个人,他张国全算一个,另一个便是特殊圈子里的苏锦城了。
听了任成杰的话后,张国全隐隐觉着不安,具体是因为什么不安,他却没有一丝头绪。
这叫出风头吗?
明明一切都在把平山县往好的方向领,看着平山县慢慢发展起来,这不应该是一件值得欣慰的事吗?
怎么到了任成杰这里,变成了出风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