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地域上讲,杨家庄归镇上管辖,这是毋庸置疑的。
当得知前几年杨家庄下面有煤,还准备开挖的时候,宋三江兴奋的几天睡不着。
杨家庄煤矿区那是啥,是摇钱树,镇上的摇钱树。
镇上完全可以依靠这个摇钱树,彻底的改头换貌,连着他这个镇长也能跟着风光不少。
结果,人算不如天算,县里一纸文件,杨家庄煤矿区直接划归县里管辖了,镇上在以后的工作当中,顶多起个协调作用。
一点儿油水也捞不到,这让宋三江郁闷了好一段时间。
没办法,宋三江心里再有不满,他也不能跟县里去争抢矿场的管理权吧。
而面前的张国全,是杨家庄煤矿区的矿长,这可是县里的大红人,尤其和那个苏主任关系密切。
苏锦城他是了解的,此人年轻有为,敢想敢干,将来肯定会有一番大作为,他们这帮老家伙是不行了,早晚要被年轻人取代的。
因此,他是想拉拢张国全的,拉拢了张国全,也便和苏锦城有了一层关系。
早就想结识这个张矿长了,奈何一直没有机会,今天,是个机会吗?
都说无事不登三宝殿,张国全的突然造访,一定是有原因的,只不过,他不会先开口。
张国全哪里知道这个宋镇长对他此行的目的,已经在心里琢磨一遍了。
他则是开门见山的说:“宋镇长,我这次来,就是想专门问一下小煤窑的事,为什么在有开采证的情况下,镇上还会进行干预呢?”
他尽量把话说的委婉,矿场虽说不是镇上直接管辖,可那些小煤窑就不一样了,镇上是有权利对小煤窑直接行使管理权的。
宋三江眼珠子转了一下,当即便猜出了张国全来的目的。
“张矿长所说的小煤窑,应该是那个叫……叫李书海的吧?”
“是的,宋镇长。”
“张矿长和那人是什么关系?”
“朋友,不过宋镇长别多想,我来就是纯粹问一下原因,如果小煤窑确实有违规的地方,宋镇长尽可以按照镇上的规定进行处理。”
宋三江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表情:“违规倒是没违规,有开采证,小煤窑的位置也是经过县里审批的,按理说,他可以正常开展。”
张国全顿时不明白了,既然合法合规,那镇上为何还要进行干预。
接下来,宋三江说出了缘由。
他先是叹了口气:“张矿长可能不了解,干预小煤窑也实属无奈之举,咱镇上穷啊,没办法,你说他们这些小煤窑挣那么多钱,全都装进自已腰包了。
几年后,挖空了下面,他们倒好,拍拍屁股走人了,留下这么一个黑黢黢的大洞,镇上还要进行善后处理,你说镇上图个啥。”
张国全大致听明白了:“这一点请宋镇长放心,我一定会督促他,管理好小煤窑,该纳的税一定不能漏掉。”
“诶,有张矿长这句话,我就放心了。”宋三江抱起胳膊:“那行了,关于李书海的小煤窑,镇上不会再干预了,就当给张矿长一个面子。”
张国全松了口气:“多谢宋镇长了,那我就不打扰宋镇长了。”
“张矿长,请等一下。”
张国全双手抓在椅子上,刚抬起的屁股,又坐了下去。
宋镇长能这么顺利的答应下来,的确有点出乎张国全的预料,果然,在他想离开的时候,宋镇长还是叫住了他。
他便清楚,宋镇长能这么痛快的答应他,一定是有所求的。
社会关系,说白了,便是等价交换。
他能和宋镇长面对面的坐在一起,在以前他还只是个种地的农民时,是绝对没有这种机会的。
“宋镇长,还有什么吩咐?”
宋三江摆摆手:“吩咐谈不上,难得见张矿长一次,咱就随便聊聊,听说张矿长是倒插门到杨家庄的上门女婿。”
“没错。”张国全没有犹豫的说。
这不是什么秘密。
宋三江点点头:“不管怎么说,张矿长也算是杨家庄的人了。”
扯了一通,张国全还是没搞懂他到底要说什么。
“宋镇长,有话不妨直说。”
“哈哈,张矿长是个爽快人,那我也不藏着掖着了,我想说的是,张矿长身为杨家庄煤矿区的矿长,是不是应该为镇上做点贡献。”
张国全怔了一下:“这是自然,虽说矿场是由县里直接管理,可不管怎么说,杨家庄隶属于镇上,为镇上奉献自已的一份力量,是杨家庄每个村民都应该做的。”
宋三江对他的这番话非常满意:“张矿长能有这个觉悟,是镇上的幸事啊,那既然张矿长也有心为镇长尽一份力,我想请求张矿长一件事。”
说了一大通,这才是宋三江能那么痛快答应,不再干预大金牙小煤窑的目的。
“宋镇长请讲,我能做到的,一定会尽力去做。”
“也没多大事,你进来的时候也看见了,咱这镇政府实在过于破旧了,身为镇上的门面,我这当镇长的,觉着愧对老百姓。
你看,你和苏主任关系不错,给想想办法,让县财政给咱镇上拨点钱,翻新一下政府大院。”
原来宋三江打的是这个主意,怪不得去问小煤窑要钱,宋三江明知县里财政紧张,还让他张国全去给他想办法,属实有点为难人了。
张国全这才发现,刚才关于大金牙小煤窑的事,不是他在按照正常流程让镇上不再干预,而变成了,他在求人办事。
这样的话,性质一下子就变了。
求人办事,那你得拿出些诚意吧。
见张国全表现出犹豫,宋三江继续诉苦:“别的镇政府,哪个也没像咱镇上,还是八十年代的风格,老,破,旧。”
宋三江点了三下桌子,又说道:“杨家庄煤矿区本来能成为镇上的财政来源,结果……哎,现在说这没意义了。”
“宋镇长应该清楚,县财政也很紧张,拨下来钱,给镇上弄这种面子工程,估计很困难。”
“面子工程”四个字,听的宋三江很是尴尬。
张国全看出他脸上的不自然:“不过,宋镇长这又不是为了个人,为了镇上的形象,宋镇长也是呕心沥血了。”
一番话,又给了宋三江充足的面子。
宋三江当然高兴,可是一想到,拿不到钱去翻新镇政府,他又不高兴了。
“连张矿长也没办法吗?”
张国全想了一下,随后说道:“倒也不是一点办法没有。”
“哦?张矿长请细说。”
“俗话说,求人不如求已,光是依赖县里的财政,说到底,只是解决表面,本质上并没有改变,想从根本改变,我想,镇上必须出台政策,吸引一些投资商,来咱镇上发展。”
宋三江并没有因为这番话,而改变低落的情绪:“张矿长所说的,我不是没想过,可咱镇上穷,这是摆在眼前的事实,原先也拉过一些投资的企业,结果,人家都不爱往咱这穷乡僻壤的钻。”
“嗯,咱镇上确实落后了点,这样,我来想办法。”
张国全说的坚决,宋三江不相信的说:“张矿长可不要跟我开这种玩笑。”
“宋镇长说笑了,我哪里会拿镇上的发展来开玩笑。”
宋三江“噌”的一下站起来,眯起眼睛问:“张矿长当真能拉来投资的企业商?”
“不敢说百分百的把握,至少有一半吧。”张国全没有把话说的太满。
宋三江却激动起来:“如果张矿长真能拉来企业商,那你可是咱镇上的大功臣啊。”
不怪宋三江激动,完全是穷怕了,依靠县里的财政总归是治标不治本,可要是有了企业到镇上发展,那就是根基了,不仅能给镇上创造收入,还能给镇上的老百姓提供一份就业岗位。
最重要的,还有一点,这是宋三江的政绩工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