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锅背交待了一声，让两人好生休息，便走出侧房。
刚到门口，却停了下来，没有转身，侧着半边脑袋，问了一句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话。
“土崖沟的月亮圆不圆呐？”
张国全有些狐疑，透过破烂的纸糊窗子，望向外面，除了几颗星星，哪有什么月亮。
他瞬间觉着这句话不对劲儿，想着该怎么回？或者不回的时候，大金牙已经脱口而出了。
大金牙没当回事的，随口应了句：“圆个屁，它要是圆，爷爷我何愁看不见路，能从那断头路上掉下来。”
再看罗锅背，没有说任何话，只是微微点了两下头。
等罗锅背回了堂屋，煤油灯也随之熄灭，大金牙忍不住的问：“老弟，你刚才咋个提出说要用男孩换女孩，直接去要不就行了，兜这么一大圈干啥。”
“小点声。”张国全看了一眼灭了灯的堂屋，压低声音说：“这个村子不简单，看来这种肮脏的交易，不是一次两次了，而且，我总觉得，这罗锅背似乎已经开始怀疑咱俩的身份了。”
罗锅背把两人当成了人贩子的接头人，才会全盘托出。
可要是发现这俩人不是他以为的接头人，会有什么后果？
不管什么后果，肯定是不好的。
大金牙没有这种担心：“那怕个蛋，反正咱俩也不是什么狗屁接头人，发现就发现呗，不让接孩子，干他个孙子，早看他不顺眼了。”
一想起如花似玉的婷婷妹子，跟了那老王八，大金牙这心里的正义感噌噌的往外冒。
张国全继续压着声音说：“咱的目的，是见到孩子，接走孩子，而且要越快越好，没必要和他纠缠。”
“那倒也是。”
“他刚才不是说了，这两天会来一个真正的人贩子，才把咱俩人错认成他以为的接头人，所以咱得尽快行动，赶在真正的接头人到来之前，把孩子接走。”
“可是？咱上哪弄男孩换去？”
张国全叹了口气，肯定是因为婷婷的缘故，这死胖子一见到女人，智商马上变成零了。
“谁要真拿男孩去换了，那咱俩岂不真的成了人贩子。”
“那你刚才说……”
“不那样说，怎么能套出孩子的具体地方，我想好了，防止再有什么意外发生，明天见到了孩子，不管用什么办法，就是抢，也得抢走。”
“嘿，这简单，咱有摩托车，油门一拧，就凭他们那两条腿肯定追不上。”
“行了，睡吧，养好精神。”
张国全把脚从盆里抽出来，胀痛的感觉的确有所减缓，但他知道想彻底好的话，没个半个月是好不利索。
大金牙吹灭了煤油灯，屋子里陷入一片漆黑。
房顶上塌陷的小洞，隐隐有星光闪烁。
要不是那点星光，张国全真觉着被恶魔吞噬进肚子里了。
本以为来到土崖沟接孩子，不过是一件很正常又简单的事，没想到，一路艰险不说，还被迫得知了一场肮脏的交易。
慢慢的，不知过了多久，他想着想着，迷迷糊糊的快要睡着了。
大金牙早已睡着，呼噜声震天响。
就是在呼噜声中，张国全隐约听到其它的声响，不是大金牙的呼噜声，从门外传来的。
他立马一个激灵坐直了身子，窗外月光皎洁，月亮出来了。
猛然想起罗锅背临走之前问得那句话。
土崖沟的月亮圆不圆呐？
当时他就觉着不对劲儿，现在，他怀疑那是一句暗号，和接头人的暗号。
大金牙只是随便回了一嘴，自然是对不上的。
罗锅背当时还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月亮发出惨白的光，把院子里的一切照得通亮雪白，但隔着门板的外面，什么也看不到。
只能听到，门外有声音。
知道了罗锅背的丑事，他要杀人灭口？
一瞬间，张国全坐在床上，心里紧张到了极点。
他静静的听着，门外的声音越来越近，确定是人，不是路过的野猫。
张国全赶紧下床，忍着腿上的剧痛，走到大金牙的床边，想把他晃醒。
一个人想对付罗锅背不是不行，关键腿受了伤，行动不便，反应会慢，对方做好准备的情况下，手里指不定拿着菜刀还是斧头呢。
把大金牙叫醒，就他那灵活的身子，完全不用怕那罗锅背了。
大金牙被晃的直哼哼，就是不醒来。
张国全听着门口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情急之下，用手使劲掐了一下大金牙的胳膊。
大金牙吃痛，果然醒来了，也因为痛，想开口大喊。
张国全赶紧捂住他的嘴，大金牙睁开了双眼，一看是张国全，才放下心来，可又不理解他的做法，呜哝着想问什么。
张国全知道他想问什么，小声的解释：“门口有声音，罗锅背发现咱俩的身份了，怕不是想杀人灭口。”
一听杀人，还是要杀他们，大金牙的眼睛瞪的老大。
“咱俩守在门口两边，他要是进来，咱俩冲上去，迅速把他制服。”
不知道对方手里有没有拿家伙什时，守在暗处，突然出击是最好的办法。
大金牙听明白了他的意思，被捂住的嘴连连点着。
两人轻捏捏的走到门地两侧，就等着罗锅背推开门探进来身子了。
屋子里面没有上锁，连个门栓都没有，这是罗锅背的家，他很轻易的就能进来。
深夜静悄悄的，罗锅背肯定想着两人已经熟睡了，可他想不到张国全被大金牙的呼噜声，吵得只是迷迷糊糊，愣是没深睡。
门推开了。
月光顺着门缝，洒成了一条直线。
一只手，缓缓的伸了进来。
张国全和大金牙对视了一眼，点了下头。
千钧一发之际，大金牙瞬时抓住那人的手，猛的一用力，扯进屋子后，愣是用自己肥胖的身躯，把那人死死的压在下面。
不对，那手不像是罗锅背的粗手指。
“姥姥的，敢杀你胖爷爷……”
大金牙举手就要打。
张国全赶忙喊住：“胖子，别打。”
压在下面的那人，也开口求饶似的说：“大哥，是我，婷婷。”
“婷婷？”大金牙疑惑的看了一眼压在下面的身子，慌忙站起来：“还真是，我说身子咋个这么软。”
不是罗锅背，是罗锅背的婆娘卓婷婷。
婷婷刻意压低着声音。
“大哥，小点声。”
大金牙似乎领会到婷婷的意思，清了清嗓子，对一边的张国全说：“那个，老弟，要不你先出去一下。”
“出去？上哪去？”
这大半夜的，出去喂蚊子？
“哎呀，这还不懂啊，婷婷妹子专门来找我，你在这儿，我发挥不出来。”
张国全立马明白了，骂起来：“死胖子，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这心思。”
眼见张国全开始生气，大金牙恢复成笑脸：“开玩笑，开玩笑，婷婷妹子，不知深夜到访，所为何事呐？”
张国全也觉着奇怪，大半夜的不睡觉，跑到两个男人屋里，是要干什么？
在两人疑惑之际，婷婷却双腿一软，跪了下去。
“两位大哥，我知道你们不是人贩子，大哥行行好，把我带走吧，我是被骗来的，嫁给了…嫁给了那个老头子，求求你们了，这地儿不是我的家，求求你们…带我离开这里吧。”
婷婷几乎是哭着说出来的，可又怕惊醒睡着的罗锅背，只能压着嗓子哭诉。
睡觉之前，和罗锅背交谈的时候，便得知这个叫卓婷婷的年轻姑娘是他买来的，花了一辈子得积蓄。
全然因为婷婷年轻漂亮。
“大哥，你们行行好，把我带出去吧，你们是好人，求求你们了，婷婷给你们磕头了，给你们磕头……”
婷婷不管不顾的开始磕头，对于两人的到来，她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