矿长办公室里,张国全站在窗口望,小禾走了进来。
“小禾,这段时间,我遇见了很多人。”
马寡妇选择再次跟了周生,他心里似打翻了五味瓶子一样,说不上来的滋味。
意外的是大金牙来了,心里面又似升起了希望一般。
不止大金牙,那些求他办事的人,从来没来过杨家庄的两个兄长竟然也来了。
从做矿长以来,短短的一段时间里,他遇到了很多人。
“你心里应该清楚,这并不是什么意外惊喜,全然因为你做了矿长,所以,那些许久不见的人,便也来了。”
是啊,所有人不过都在向着权力带来的好处,靠拢罢了。
哪有什么意外惊喜的重逢,他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遇到大金牙了。
现在,他不也是来了,因着他是矿长的关系,来这开设小煤窑,找他办开采证。
与其说是意外惊喜的重逢,不如说是蓄谋已久的图谋罢了。
不管怎么说,能再次见到大金牙,都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
可今天的大金牙,貌似一点都不高兴。
正当张国全站在窗口向外眺望的时候,大金牙迈着大步走了进来,气冲冲的。
张国全以为大金牙这还是在跟周生怄气,一门心思想去报仇,没成想,大金牙这次把矛头对准了他。
“张国全,你安的什么心?”
冲进来的大金牙,一点也不客气的质问起来。
张国全转过身,看了一眼疯狗似的大金牙,又看了一眼一脸无辜的老方。
“国全,这?我实在是拦不住。”
大金牙那体格,要是真较起真,谁也拦不住。
“胖子,别瞎闹,国全也是好心。”
“他好心?我看他就没安好心。”
不知道怎么生气的大金牙,面对老方的劝阻,只当装作看不见。
接着,大金牙就直面起不动声色的张国全。
“你张国全想当救世主?想当大圣人?那你别拉着我啊,我可不当垫背的。”
张国全便听明白了,肯定是老方告诉了大金牙,关于马寡妇的遭遇。
包括马寡妇堕落下去的风流债。
大金牙听了,一时哪里能接受。
张国全又非让他见一面马寡妇,那别人不知道,他大金牙可是清楚的很,张国全这是有意让他和马寡妇再续前缘呢。
是,他大金牙本来也是有意,马寡妇那人不错,他这次来杨家庄,如果马寡妇还单着的话,他也想过下半生就她了。
可听了刚才老方讲了周生和矿场的事,争矿长的时候,马寡妇说出了做出那些个肮脏事。
他才知道为什么周生会打他,同时,他也知道了,张国全有意让他接触马寡妇,是为了什么。
只有张国全知道他和马寡妇以前的事。
“胖子,不是你想的那样。”
张国全叹了一口气,他不该瞒着大金牙的,只是一时怕大金牙无法接受,不知道该从哪开口。
现在大金牙知道了,这也是他预料中的态度。
“胖子,你先冷静一下,马寡妇已然这样了,说实话,我当然想你俩能回到从前那样。
但是,我心里很清楚,那不过是我个人的一厢情愿罢了,我让你去找马寡妇,想着是旧相识,只有你能宽慰她的心了。”
那样的话,还有一丝希望,或许马寡妇会从绝望中挣扎出来。
大金牙压根没听进去,冷哼了一声:“张国全啊张国全,几年没见,你还真是变了,口才比我都有过之而不及。
我现在对马寡妇的态度已经改变,不可能再回到从前了,你要是还想着我俩发生点什么,我劝你最好打消这种想法。”
“小煤窑我不干了,我不承你的情,开采证你也甭给我办了,我这就走,马上走,离开杨家庄……”
现在的马寡妇,已经不是大金牙从前认识的人了。
他不会接受现在的马寡妇。
“胖子…胖子,你先冷静一下。”老方拉住走到门口的大金牙。
“没什么好说的,让我接受这样的女人,当我大金牙是裤衩子了,什么屎都得兜着。”
大金牙最后的话,让张国全听得心里颇不是滋味,他开口说。
“胖子,你要走,我不拦你,但你要走,也要走的明白。”
“马寡妇,不是你想的那种女人,她不是为了自己,更不是为了钱,她是为了那个人人口中的小杂种,那是她的孩子。”
她只是一个可怜的母亲罢了。
孩子,又没有罪过。
现在,她已经绝望了,不再相信任何人了,她要靠自己。
甚至,她连张国全都不相信了。
关于孩子没死的事,还是老方后来告诉他的。
张国全的第一反应,是马寡妇又在骗他,为了借钱,让自己显得可怜,才编出这么一个荒谬的理由,来欺骗他。
麦秸垛上的那一夜,老方和马寡妇聊了很多。
她让老方不要把孩子的事告诉张国全。
她并不是怕张国全发现,她在骗他,而是怕麻烦他罢了。
老方最后还是把孩子的事告诉了张国全。
一切都是因为青山和青山娘的缘故,才导致了今天马寡妇悲惨的遭遇。
从她顺从了周生之后,她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变得不再相信任何人。
卖身子,跟周生,供青山,她靠着自己瘦削的肩膀,苦苦支撑着,就是为了见一眼孩子。
那个小杂种,成了她活下去的唯一支撑。
张国全得知了孩子的事,这段时间,心里一直不好受。
他感到一阵悲凉,替马寡妇的命运感到不公。
马寡妇在经历的,是人世间最大的悲哀。
当她明明没有希望的时候,准备苟活的时候,老天爷给了她一次希望,她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马上就要爬到岸上了,就安全了,可以痛快的喘口气了。
老天爷在这时,却大刀一挥,又把那根稻草给斩断了,任由她在水中胡乱扑腾,把力气耗光,最后溺死。
得到了,又失去。
那还不如,从来就未曾有过希望呢。
大金牙也是一样,他在牢里,想着马寡妇的时候,也是有希望的。
终于,希望实现了,他得以来到杨家庄开设小煤窑,说不定能遇到马寡妇。
若是马寡妇对他以前的事既往不咎,还认可他这个人,那两人或许能回到从前,这是大金牙的希望。
老方的一番话,彻底打破了他的希望。
听了张国全最后的话,一时,他心里纠结的不行。
他没想到马寡妇竟然过得这么凄惨。
那又怎样?哪个人活得轻松?无论如何,他都没法说服自己接受现在的马寡妇了。
终于,他做下决定,义无反顾的,他离开了矿场。
“国全,没想到胖子这么激动,早知道就晚点儿告诉他了,现在好了,操之过急了。”
老方听张国全说了一点大金牙和马寡妇的过往,没说太多,他抱着好奇心,想清楚的了解一下。
刚开始,聊的还蛮愉快,直到他试着把马寡妇这段时间的经历,告诉大金牙时,当时还算委婉的去说。
结果,大金牙当场就炸开了。
也是,换成谁,也无法接受现在的马寡妇。
张国全又望向窗外:“没事,早点儿告诉他也好,反正这事瞒不住,早晚他也会从别人口中得知,与其从别人口中听到的不实,还不如咱跟他说呢。”
别人眼中的马寡妇,就是破鞋,烂女人,那能有个什么好话。
大金牙要是听了那样的话,绝对会比今天更生气。
“就算这样,他也不准备见马寡妇了,现在,连人都走了。”老方感到无奈。
早知道就不把马寡妇推到前面了,省得他现在心里也跟着不好受。
说后悔也后悔,说不后悔,至少张国全做了矿长。
牺牲了一个女人的尊严,他已经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了。
张国全侧着脑袋,一脸自信的看向老方:“把心放肚子好了,胖子肯定会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