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寡妇随即就说了到矿场的目的,语气恳求。
“国全,都说你在矿场当了官,你看能不能给青山找个活计?挖煤挣点工钱。”
青山就是那个矮个子男人,到现在一句话也没说。
若不是知道他以前做过那种勾当,看上去很像是个老实人,可张国全知道,这都是面前男人带给人的假象。
“马姐,你别听那些人瞎扯,我这哪是什么官,就是在矿场干活的,偶尔帮着管理一下矿场。”
马寡妇说:“这就够了,青山能下井挖煤,还不是你一句话的事。”
张国全哑然,事实上,矿场现在的确缺工人,要是有工人愿意来,身体上只要符合矿场的标准,他是巴不得人家来得。
完全不用找他这个“官”,再单独去说,好像跟求人办事似的。
这个叫青山的男人,身体很结实,可以说,完全符合矿场工人的标准。
但是,张国全拒绝了。
“马姐,矿场现在处于起步阶段,不需要那么多工人,所以,马姐,关于你丈夫的安排,我也无能为力,实在对不起啊马姐。”
张国全撒了一个谎,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要拒绝马寡妇的请求。
如果非要一个理由,他只是厌恶这个男人,井下的工人,基本上都是村里的村民,对这个男人曾经做下的恶行,也是知道的。
要是青山下了井,保不齐会让工人对马寡妇的丈夫产生不满,继而影响到矿上原本的和谐。
张国全无论从本身,还是从矿场考虑,都不得不拒绝这个叫青山的男人。
马寡妇只是随意瞥了一眼门口贴着的红纸,纸上写的是招工。
张国全说得委婉,马寡妇也便懂了。
“这,这样啊,那我知道了。”
说得再委婉,也是拒绝的话,马寡妇哪里不明白,自家这个男人没人能看得起。
连带着她本身,也被人看不起。
青山还是一句话没说,脸色阴沉,拉着马寡妇就要走。
马寡妇拧着身子,想和国全说几句家常话,好不容易来一趟,连白鸽都没见到,下一次来,还不知道要什么时候。
青山有点恼怒,不再管马寡妇,自己直接走了。
“马姐,实在对不起啊。”
“没事,你也有难处,你代我跟白鸽问个好,我下次来,还不知道要啥时间呢。”
马寡妇说完这句话,才想转身去追自家丈夫。
“马姐,你等一下,我回小卖部拿点东西,也好给孩子吃。”
“孩子?”马寡妇再转过身,脸上尽是茫然。
“对啊,你的那个孩子啊,你也说好不容易来一趟,当叔的,给孩子带点好吃的回去。”
“喔,不用,孩子…死了。”
“死?死了?”张国全惊讶极了:“这什么时候的事?”
提起孩子,马寡妇脸上露出悲伤的神色,她没有说孩子具体的事,因为不想提起这段绝望的经历。
张国全只好住了嘴,像大多村民一样,也是不想回忆井下救援的那段黑暗经历。
苦难的过往,人们总想选择遗忘,这是自我保护。
可竭尽全力,那种痛苦始终萦绕,一生受尽折磨。
马寡妇家里产生了大变故,一定遇到了生活上的困难。
“马姐,要不我在矿上给你找个活计,就在孙经理的食堂,给他后厨帮帮忙。”
马寡妇抬头,看向张国全:“谢谢你的好意啊,这事我再想想吧。”
她今天来,主要是想把丈夫安排到矿上的,没有办成这件事,只好先离开了杨家庄。
小禾从后面走来问:“怎么没把那个男人留下来?”
当张国全说了以前的那些事之后,小禾先是一阵后怕,接着又为马寡妇的命运感到不公。
“马姐也是个可怜人呐,不过,你倒是没有滥用职权,这一点你做得很对。”
小禾也觉得这样的男人,不适合留在矿场。
“小禾,你也是女人,你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马姐会跟这个男人?”
张国全到现在都想不通,明明这个男人侮辱了马寡妇,而马寡妇反过来却跟了这个男人。
小禾想了一下说:“可能马姐的一生都是在苦难中度过,那到了最后,已经变得麻木了,她只是想要个依靠,哪怕这个依靠是不光彩的。”
对于女人来说,受了那样的侮辱,她本身就不光彩。
这是一个无解的难题,张国全晃晃脑袋,想把这种不好的情绪甩出去。
这段时间,在方万一的领队下,产量一下子提高了起来。
方万一毫无保留的情况下,把自己所有的经验传授给井下的工人,在他的经验下,让工人少走了很多弯路,节省了大量宝贵的时间。
县里给矿上下了死命令,一个月必须完成发电厂的订单。
事实上,只过了二十八天,便把县里要求的任务,提前完成了,而且是超量完成。
这就是方万一的能力,有的工人对这个方队长,已经慢慢改变了之前的看法,当然,也有的固执己见。
不过,张国全相信,方万一也相信,再过一段时间,越来越多的人会认可他这个方队长。
因为再过一段时间,矿场真真切切的要开始产生效益了。
苏锦城准备让张国全出外谈个大单子,有了大单子,就会有效益,矿上才有钱给他们发工资。
有效益的前提,是方万一的领导,准确点说,方万一这个队长可以让他们尽可能的把工钱拿到手,包括之前魏光明拖欠的三个月工钱。
在这种情况下,让工人改变对方万一的看法,只是时间上的问题了。
到了和苏锦城约定的日子,张国全这一天早早的下工,回家准备收拾行礼。
这一趟要出远门,顺利的话,估摸着也得好几天呢。
回家之前,方万一喊住了他。
“国全,等一下。”
“老方,矿上这段时间就交给你了,我已经和两个班长通过气了,你别有压力,他俩会尽可能的辅助你。”
“不是这事,而且这事你完全不用操心。”方万一犹豫了一下,看了一眼门外,确定没人,才说道:“国全,你们村有个叫赵春牛的,你知道吧。”
张国全心里一咯噔,一种不好的预感爬满全身。
“他找过你?是不是让你去干小煤窑?”
张国全很愤怒,这个赵春牛的手,伸得也太长了,连方万一都想给他挖走。
也难怪,方万一这样的人才,赵春牛肯定想竭尽全力的拉到手。
现在,他更想知道方万一是什么态度?
赵春牛再有心思,也取决于方万一本身。
“老方,他是不是给你开了高价?”
方万一没打算隐瞒,要不然也不会主动找张国全说这事。
“的确,比我在矿上的工钱,要高两倍。”
张国全深吸了一口气,这个赵春牛可真会拿事人,利用高工钱,把人给拉到小煤窑去。
说实话,面对高工钱,人不心动是假的。
“老方。”张国全拍了下他的肩膀:“你要是想走,我也没道理拦你,矿场现在正规化管理,工钱这一块也是有流程的,虽然说比以前魏光明在的时候高了不少,但是让我给你单独提高工钱,这事还需要上报苏矿长。
当然,最后肯定是没有赵春牛许得高,这是事实,你要想走,还是那句话,我没道理拦着。”
不是不想用高工钱留住方万一这个人才,只是这种被威胁的滋味有点不好受。
如果每个工人都来像这样要求提高工钱,否则的话,都去小煤窑干,那他还怎么管理这个矿场,全乱了套了。
他做助理这段时间以来,对县里的流程有了很大的认知,并不能说流程全都是坏的,有时候流程的确是有必要的。
有了流程,才有规矩,才有制度。
有制度,矿场才能走向正规化管理。
这是小禾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