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雷也听说了现任村支书是杨老怪,虽然只是暂时代任,可他觉得还是挺意外的。
至于张国全为什么让他去找杨老怪,张国全是这样解释的。
老丈人也就这几天的新鲜劲,等到农忙的时候,光是家里的庄稼活都忙不过来呢,哪还有闲功夫去操心村子里的事。
更何况还要经常去镇上开会,杨老怪上了年纪,对这种事估计力不从心,到时候自己就觉的抽不开手了。
那杨老怪最终的意愿,还是情愿杨雷来做这个村支书。
听完张国全的话,杨雷还是有些不确定的问:“这能行吗?”
张国全从豆地里走到地头上,看着坐在地上的杨雷说:“其实啊,我老丈人那一关倒没什么,重要的还得镇上同意才行,所以,我还是建议你去找下苏锦城,说不定他可以帮你。”
杨雷顿时露出苦笑:“找他?他那样的人才不会去给人办事呢,说好听点,那叫清高,他那样的知识分子是看不惯求人办事这种事情的。”
张国全和着杨雷一同坐下,紧接着也不顾地头上的土,直接躺了下来,仰望着高高的天空,不以为然的说:“我看不见得,他的那种思想过于理想化了,一边想让大环境变得干净,一边还想大施拳脚,有一番作为,难免会遇到点磕磕碰碰的事情,能少的了跟人打交道吗?”
其实想想,他张国全不也是有着理想化的思想方式嘛,只是这段时间发生了太多,让他认清楚,那种理想化的思想怎么也脱不开现实。
“国全,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他能扳倒杨进仓和赵春牛,甚至牵扯出那么多人,说明苏锦城已经向某些事,某些人妥协了,要不然谁会管那档子破事,我觉得苏锦城已经开始站队了。”
“这么说,对于他那样的知识分子,也是做出了巨大牺牲。”
从眼里揉不得沙子,到最后因为一些不可抗力的原因,还是要改变自己的初衷。
张国全突然坐直身体,看着远方绿油油的庄稼说:“牺牲是难免的,重要的是苏锦城的初心并没改变,他有心一番作为,杨家庄下面的煤是很多人想去争的,放眼整个杨家庄,有能力担任村支书的,也就只有杨雷你了。”
张国全随手把草篓拿起,站了起来,背对着杨雷说:“所以我想,以苏锦城的秉性,是断然不会来主动找你的,同时你现在刚刚摆脱杨进仓的阴影,主动去找的话,显得你有些上赶着了,你可以试着通过杨老怪,让我老丈人去提这件事。”
原来这就是张国全让他去找杨老怪的理由,看着张国全的背影,杨雷摇头笑道:“国全啊,看来你深受赵春牛的影响啊。”
“人不都在变嘛,就像你一样。”
张国全意味深长的一句话,让杨雷有些黯然,他唯一庆幸的,是他和张国全的初心没有变,或许这就足够了吧。
杨雷是真的放不下村支书这个位置,听了张国全的话,他也真的去找了杨老怪。
原本想象着,会像张国全说的那样轻松,让杨老怪去替他说做村支书的事,毕竟现在唯一能和镇上说得上话的,也就只有杨老怪了。
没成想刚见到杨老怪,就给了他一个下马威。
是在那两棵大杨树下,枝繁叶茂,如同两顶巨伞一样,树荫下非常清爽。
“呦,这不是杨支书吗?”
杨老怪正在树荫下整理草垛,看到杨雷笑呵呵的来了,他也没啥好脸色,阴阳怪气的问候了一句。
放在以前,杨老怪对雷子这个后生还是喜欢的,要不然也不能满村子给他拉票,让他坐上村支书的位置。
当然,让杨雷坐上村支书,本意也是为了这些老家伙的势力能有一个传承,虽然杨雷在任期间,总是让他不痛快。
可人家的出发点,也是为了乡亲们好。
但现在不一样了,杨雷辜负了他们这些老家伙的信任,竟然背着他们,给杨进仓擦屁股,这让他无法容忍。
你平时为了村子的乡亲们,顶他两句,也就顶了,吃里扒外的事,他绝对无法接受。
还没开口,杨雷就吃了一瘪,脸上的笑容立马变得尴尬起来。
可他要准备再继续做村支书,杨老怪的这一关是必须要过的。
只得把尴尬收起来,乐呵呵的说:“杨叔,您还是叫我雷子吧,听着亲切。”
从他当上村支书,杨老怪从来也没喊过一声“杨支书”。
杨老怪一晃脑袋:“那可不行,你杨雷现在是什么人,大家都知道,我现在身为村支书,必须和你划清界限,该是啥就是啥。”
这话说的,简直无理,让杨雷站在那无地自容,没办法,确实犯了错,他只能任由杨老怪责怪着。
“杨叔,您别动那么大气,伤着身体了。”
杨雷是发自内心的关心,结果杨老怪是不领情的。
“这话咋个说,我老汉身体硬朗着呢,就是再干个十年八年也没啥子问题,反正村支书的位置,我是绝不会让给你的。”
想也别想,好不容易白捡个村支书,他还没过好瘾呢。
这段时间,别说村里的老娘们看他的脸色都笑眯眯的,就是那些小媳妇见了他也是客客气气的,光是这些村民们对他表现出的好感,也让他很是受用。
杨雷无奈极了,这怎么说着说着,还变成他去抢杨老怪的位置了呢。
那杨老怪到底知不知道他这个村支书,只是临时代管一下。
他肯定是清楚的,但他俨然沉浸在里面,不想出来了。
杨雷要是再说,那杨老怪已经拿起木叉子了,因此杨雷是被赶出来的,路过的村民也看到了这一幕。
束手无策的杨雷只得再去找张国全,当把杨老怪的态度说明,还被拿着木叉子赶了出来的时候,张国全乐坏了。
看来这事急不得啊,杨老怪当村支书俨然当出瘾来了,你想让他一时半会的退下去,他肯定不乐意的。
没办法,张国全也没了办法,只能等,等杨老怪过了那股子新鲜劲,等农忙的时候,估摸着他也该不愿意做了。
两人站在河滩前,像从前那样,好像一切都没变化,可明明一切都变了。
原本河滩金色的沙粒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新新而起的八亩庄稼地,绿油油的。
河水波光粼粼,沿着河岸有几个孩子捡起小石片,侧弯着身子,猛的把手里的石片甩进河面,石片就那样在河面上旋转着,跳动着,激起一层涟漪。
忽然有个孩子扔下手里的石片,径直跑向地头上的那片西瓜地里,弯着腰寻摸着。
张国全看见大喊了一声:“还没熟呢,谁家的孩子,把你爹喊来,看你爹不打断你的腿。”
小孩子听到喊声,冲着张国全做了个鬼脸,一点也不害怕的喊起来。
“倒插门,外来人,把脸给,羞羞羞……”
这群孩子也不知道怎么编出来的,张国全听得气恼,捡起土坷垃扔向了那个坏笑的孩子。
没使劲,土坷垃只飞到一半,惊的小孩子们四散而逃。
张国全无奈的对杨雷说:“你看,杨家庄还是没接纳我。”
“一切都刚刚开始,一切都得从头再来,我们还有机会。”
杨雷说着鼓励的话,像从前那样,同时,他也是再给自己加油鼓劲。
下午的时候,张国全用几根木头扎了个简易的床,然后搬到地头上的西瓜地边。
他告诉白鸽这段时间要在瓜地里守着,省的有孩子来偷西瓜。
正好马寡妇和白鸽可以睡在草房子里,也有个人可以和她说说话。
地头不远处就是小河,紧挨着河水,有不少蚊子,在白鸽的坚持下,所剩不多的钱让张国全去买顶蚊帐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