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张国全睡的极其踏实,带着明日杨雷能拉来开采收购商的期盼,带着对开垦荒地的热情,带着对美好生活的向往,他沉沉的进入梦乡,身边躺着安静的白鸽。
清晨照旧,天刚蒙蒙亮,张国全拉开堂屋的木门,抬头望了一眼有些发蒙的天空,再过半个时辰,天空就会亮起来。
张国全伸了个懒腰,低头的瞬间,他看到杨建民的家门口有一个女人坐在那里,从背影看上去显得有些单薄,不过能看出身材高挑,背对着看不清样子,从脚下散落的碎皮看应该是在剥蒜瓣,这就是昨晚杨雷说的那个女人。
杨雷对这个女人似乎不想说太多的样子,很奇怪的一件事,张国全晃了晃脑袋,他准备去河边打水了。
提起木桶,走到河边,等他回来的时候却不见白鸽的踪影。
再一看,白鸽竟然自己转着轮椅去到杨建民家了,从院子外看过去,白鸽正和那个女人聊得火热。
看来白鸽认识那个女人,否则以白鸽的性格不会很快和一个人熟悉,还熟悉到开心大笑的地步。
不过也好,离得这么近,白鸽能有个说话的人再好不过了。
张国全先是把水倒进盆里,洗了一把脸后,把盆里的水泼向菜园里。
等到张国全烧好饭的时候,白鸽也回来了,来到洗脸盆前开始洗脸。
“白鸽,你是不是认识建民哥家的那个女人?”张国全忍不住问。
白鸽刚洗了一下脸,美丽的脸庞上沾了很多水珠,额前的几根发丝紧紧贴住,给人一种特别清纯的感觉。
她仰着头,张了下嘴巴说道:“啊,是马姐,咱村里的,和大姐差不多年龄,平常大家都叫她马寡妇,我是不敢这么叫的。”
马寡妇?那就是死了丈夫的遗孀,可为何要住在建民哥家里。
白鸽看出他的疑问,解释着说:“你还没来杨家庄的时候,马姐的丈夫就因病死掉了,马姐也是个可怜人,婆婆说是她克死了丈夫。”
这不是主要的,张国全的疑问是马寡妇为什么会住在杨建民家里。
当张国全提出他的疑问时,白鸽却不知道的摇了摇头。
白鸽说:“我问马姐了,可她似乎不想说的样子。”
看来这个答案,只能从杨雷口中得到了。
杨雷是下午来的,还是骑着他那辆二八大杠,张国全望向他的身后,空无一人。
没有开采河滩的收购商跟来,只怕是这件事没弄成,人家也不想来。
杨雷停下车子,扎好了腿,非常轻松的说:“国全弟,不用望了,一会就来,而且还是开着四个轮的铁疙瘩来的,甭提多气派了。”
反正从杨雷的长吁短叹中,是知道了来的这个收购商有钱,特别有钱的那种。
有钱到什么地步,从人家开的那辆桑塔纳进入村口的时候就能看出来。
几乎所有的村民都停下手中的活,他们张望着这个开进村里的铁疙瘩,有四个轮子,突突一转就跑。
四个轮子的车有些村民倒是见过,是那种四轮车头,后面带着一个车斗,平时拉货用的。
反正那样的四轮车头,村子里也没有人家有上一辆,像这种气派又小巧的轿车简直让他们迷住了眼。
桑塔纳轿车在村子里似是有意显摆似的,因为车屁股跟着一群孩子在追跑,轿车便会开的慢一些,等到孩子快追上,又故意一脚油门窜了出去。
村民们开始议论起来。
“这谁家亲戚,咋这个有钱,能开上铁疙瘩。”
“这车得值多少钱?”
“说不好,我看怎么着也得值个一亩地的麦子。”
“你瞎扯吧,一亩地才不到三百块钱,我觉得吧,怎么着也得十亩麦子。”
“三千呐,哎呦喂,那可真了不得。”
几人还在讨论着轿车具体能值多少钱的事情,轿车上副驾驶座的玻璃忽然摇了下来,从车窗里有个漂亮的女孩探出脑袋,朝着那群村民大声喊道。
“土老冒,这车二十万,你们一辈子也买不起……”
轿车猛然加速,顺带着女孩的声音也跟着消失。
当场就有几个村民急眼了。
“哎呦,这小姑娘,咋这个说话呢,说谁买不起呢,看不起谁呢,我分分钟给你买一辆,不就是二十万嘛,二,二十……万?”
妈呀,这车真值二十万?
那可是将近八百多亩的麦子,就算家里的地多,也要种上将近四十年,这还是在不交公粮、不吃不喝的情况下,确实是一辈子也买不起的玩意。
“你听那小姑娘吹呢,咋可能值这么些钱,那人得多有钱呐。”
“诶对了,话说这么个有钱的人,咋个跑到咱村里来了。”
说话间,那辆桑塔纳便向着村东头奔去了,车屁股后掀起一阵阵尘烟,呛的几个小孩直骂娘。
村东头的院子里,杨雷赶紧让张国全再好好洗洗脸,不能整的灰头垢面的,张国全脸上很干净,可杨雷还是执意让他再洗洗。
这是大人物,不能第一次见就给人家留下个邋遢的印象。
看着杨雷如此郑重的样子,张国全只好无奈的摇着头照做。
等准备好了,一行三人站在院子门前的路口等待着,很快土路的尽头驶过来一个小小的黑点,然后慢慢变大,大的让张国全和白鸽同时张大了嘴巴。
杨雷没有说谎,这铁疙瘩太气派了。
“这车叫桑塔纳,值二十万。”杨雷抿住嘴唇,不自觉的点头,显然也是震惊着。
“二十万?”张国全忍不住惊呼。
“没错,刚进到市场的时候,好像是八万,因为这车太过稀有,生产线跟不上,慢慢被炒到了二十万。”
杨雷的话,他不能怀疑,别说二十万了,就是八万,张国全也觉得离谱。
现在村子里连个万元户都找不到,以他老丈人那样有钱的人也达不到万元户的标准,更甭提在周边村子里能找到了。
二十万买个车,只能说杨雷找来的收购商太过有钱了,有钱的让他们无法想象。
人家二十万就为了买个代步工具,可他还在为开垦荒地,能吃上一口饭的事情而挣扎着。
还没等张国全开口问杨雷是从哪找来这么个有钱人的时候,那辆黑色的桑塔纳已经快速驶到他们身旁,然后一个急刹,竟稳稳的停在那里。
杨雷忙上前打招呼,这可是他辛辛苦苦托了好几个人才打听到的,人家也是不愿意来,杨雷最后实在没招,愣是托了好朋友说尽好话,给求来的。
主驾驶的车门打开,杨雷忙上前,客气的喊了一声:“李总……”
从车里慢慢走下来一个戴着墨镜,身材圆滚滚的中年男人,有多圆呢,人家是往上长,他是往四周长,跟球一样。
李总下了车,看到杨雷说:“杨支书,可别叫我李总,听着磕碜,就叫我大金牙好了。”
说着,他故意咧开嘴,能看出嘴里的一颗大虎牙确实是镶成了金牙。
还别说,那颗金牙一露出来,顿时显得有种暴发户的范了。
有颗金牙倒也算不上稀奇,村里有些老奶奶牙口不好,也爱镶上一颗金牙。
稀奇的是大金牙竟然还穿了一件黑色的貂皮大衣,人家能开上二十万的轿车,穿件貂也正常,可现在是夏天啊。
今天的温度还挺高,将近四十度了吧,有钱人的世界咱真是想象不到。
“李总,你热不热啊?”杨雷也注意到他不正常的一幕,当即关心的问道。
大金牙一摆手,很潇洒的样子:“诶,热个啥嘛,哥哥有钱,车里有空调不觉得热,倒是你们这天有些黑呢。”
杨雷去了市里也只是和这位李总,短暂的打了个照面而已,一句话也没顾得上寒暄,这大金牙因为朋友的介绍,非常豪爽的让杨雷先回去,他随后就到杨家庄实地考察一下。
现在猛然一接触,杨雷只觉得这人可真搞笑,处处散发着暴发户的气味。
杨雷试探着说:“要不,咱先把墨镜摘了。”
大金牙装作一愣的样子,随即一边哈哈大笑,一边摘下墨镜,一点也不尴尬的说道:“进口的眼镜,值老鼻子钱了,哥哥有钱,唉,就是有钱。”
正说话间,车里又下来一个约莫二十岁的小姑娘,扎着高高的马尾,很俏皮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