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渡郡的酒坊已经开业,冯蕴在长门庄里藏了好多桂花酿,仆女姬妾们跟她厮混惯了,一听便雀跃欢呼……
淳于焰便是这时来长门庄的。
带着仆从,宝马香车很是气派。
向忠说,世子吃了姚大夫开的药,松缓了些,但胸口时不时的胀痛,怕仍有余毒,来找姚大夫复诊的……
“劳烦了,要借贵庄小坐片刻。”
上次没谈成石墨的事,冯蕴看淳于焰就像看财神爷。
“世子里面请。”
在等待姚大夫过来的间隙,冯蕴特地寻了一下姜吟,方才姜吟还在应容的身边,向她请教针脚,淳于焰一来,眨眼便不见了人影。
看来她对淳于焰,果然没有半分想法。
冯蕴审视着淡定饮茶的淳于焰,好奇地问:
“世子可查实了莲姬的身份?”
淳于焰摇头,又点点头。
“事过多年,无从举证。她不记得我,谁也左右不得……”
冯蕴道:“当年世子与莲姬相见,可有戴着面具?”
淳于焰看她,“没有。”
“可曾对她说过自己的名讳,身份?”
“不曾。”
“……”
冯蕴忍不住暗暗翻个白眼。
“既如此,淳于世子岂能怪她不记得你?你当年没戴面具,她认你。你如今戴着面具,她没有认出来,也情有可原…”
淳于焰:“是吗?”
冯蕴:“当然。”
原本解释不通的事情,冯蕴也想通了。
淳于焰贵为云川国世子,要是真的对姜吟一往情深,那对姜吟来说,其实是极好的归宿,姜吟那样斩钉截铁地拒绝,其实毫无道理。
“想来是她心里仍然惦念着当年的小少年,却不认识眼前的淳于世子,这才生出了误会……依我看,世子不如取下面具,与她坦诚相见?”
淳于焰紧抿着嘴,一言不发。
隔着面具,冯蕴不知他是什么表情,但隐隐察觉他不太高兴。
也是,寻找多年未果,好不容易相见,这才发现是襄王有心,神女无梦,对向来自傲的淳于世子而言,无异于大巴掌扇脸,颜面尽失……
“世子?”冯蕴半是玩笑半认真,道:“你若是愿意脱下面具,与姜吟相对,我可以做说客,让你二人见面详谈……”
“不必。”淳于焰目光突然转冷,阴飕飕的,好似火气不小,“我的面具不是那么好脱的,我的脸,也不是谁都能看的……”
冯蕴忍不住嘲笑。
“那世子要如何抱得美人归?”
淳于焰慢条斯理,“以情动人。”
冯蕴愣一下,差点被他逗乐了。
没有想到,淳于焰居然会是一个如此害羞如此纯情的男子,居然会想到以情动人的劣招?
“世子要是不好出面,可将你二人的过往告诉我,由我来转达,顺便替你探一探莲姬的口风,看她可还记得你们当年情定的事……”
冯蕴说得正经。
其实内心里全是好奇的窥探。
她很想知道,淳于焰和莲姬到底怎么回事,是怎么样的深情厚谊,让淳于焰那般放不下,前世才会纠缠自己那么久……
然而,淳于焰仍是拒绝。
“不必,我跟她的事,我自有办法。”
冯蕴哦一声。
她怀疑,淳于焰其实是自作多情。
他难以忘记的过程,人家莲姬早忘光了。
所谓的情感,也许只是他一厢情愿……
这时姚大夫过来,她咽下即将出口的调侃,将西堂让给他们,找个借口出来,去看姜吟。
姜吟一个人默默坐在房里,看到冯蕴,脸色才有了细微的改变。
“女郎,那个人为何又来了?是不肯死心吗?”
冯蕴想想淳于焰对莲姬的狂热,轻嗯一声,坐下来问道:
“你当真不记得与他有过什么渊源?”
姜吟摇摇头,“不记得了。”
“年少时?你再想想?”
“……”
两个人大眼瞪小眼。
冯蕴打听不出什么真相,也拿不住淳于焰的把柄,只好告辞。
“好,你歇着,还是那句话,只要你不肯,我不会逼你,更不会让人带走你。”
姜吟重重点头,有些犹豫地道:
“我是不是耽误了女郎的大事?”
“嗯?”冯蕴扬眉。
“我听女郎提到石墨,若是我不肯,他便不愿跟女郎做生意吗?”
“没有的事。”冯蕴微微一笑,“我有别的办法说服他。”
冯蕴再回西堂,姚大夫已经为淳于焰号完了脉,正在桌案前写方子,两条眉头紧蹙着,皱得几乎可以夹死苍蝇,捉着笔,也久久落不下去,似乎很为难。
冯蕴问:“世子的病,如何?”
姚大夫抬头,正要说话。
淳于焰已是捂住胸膛,咳嗽起来,“余毒藏于肺腑,宿积难清啊,要得痊愈只怕要费一番功夫了,有劳姚大夫。”
姚大夫闭上嘴巴,低头写方子,额头浮出一层细汗。
冯蕴瞧着,淳于焰的精神,比那姚大夫还好些。
于是,她坐下来便说起云川石墨。
“世子考虑得如何了?”
<div class="contentadv">淳于焰道:“卿卿那日的话,我后来细思很久。若云川商路得以打通,对云川大有裨益。我已去信父王,想来此事可成……”
说罢精致而清亮的眸子,微微一眯。
“只不知,卿卿要如何助我打开商路?”
以前他唤什么,冯蕴不太在意。现在想到他的心上人就在庄子里,便觉得这声卿卿有点肉麻了。
“世子换个称谓,我便告诉你。”
淳于焰薄唇微抿,眼色又冷了下来。
他好像总是不高兴的样子,一出口便阴阳怪气。
“唤什么?冯十二?还是想我唤你一声里君?”
冯蕴松口气,“随你。”
“冯十二。”淳于焰坚定地选择了前者,“说吧。”
冯蕴迟疑一下,等姚大夫写好方子离开出门,她才敛着表情,认真跟淳于焰讨论起来。
商路不通,主要是路太难行。
翻山越岭运石墨,所付出的人力成本,远远大于石墨本身……
所以,冯蕴的办法是从山中凿出一条通道。
“开山辟路,掘出隧道。利于牛车通行,便可穿山而过,使运量大增……”
淳于焰笑一声。
“原来如此,你以为云川没有想过这个办法?”
冯蕴微笑:“想,不等于做。辟路容易开山难,要生生凿出一条隧道,须得其法……”
淳于焰正了正神色,打量她。
“你有办法?”
冯蕴拱手:“区区在下确实有点小办法,可助世子大业。”
淳于焰嫌弃地嗤一声,“骗子!”
冯蕴上下打量他,“世子有什么值得我骗的?石墨,要运出来才能到手。骗财,你不舍得。骗色,我有点吃亏……”
“冯十二!”
这话侮辱性太强了。淳于焰沉脸一喝,下意识便想到她那日说他不如裴獗的话,气得耳根发烫,怒火中烧,恨不得当即就拍死她……
“我云川石墨便是烂在山里,也不假你手运出山岭!”
冯蕴懒洋洋一叹:
“石墨再放千年都不会烂,世子多虑了。我也知世子不是诚心为跟我做生意而来,无非是贼心不死,想要莲姬……也罢,世子请回吧。贫穷,令我无所畏惧。”
“冯十二……”
“世子请……滚!”
“你给我等着。”
淳于焰发完狠话,拂袖便走。
冯蕴看他气得暴跳如雷的样子,笑抽了肚子。
到晚间,肚子越发疼痛,这才发现想什么就来什么。
月信就这样无声无息地来了。
可能是这几天太忙太累,这次反应比上次强上许多,身子软麻麻的,痛感明显,整个人没什么力气。
冯蕴撑着身子爬起来,收拾干净再躺下,已是半夜。
夜灯摇曳一下,她的心便跟着抖一下。
小满很是心疼她,“女郎夜里要是不舒服,便叫小满,我今夜值守,不会睡沉的。”
冯蕴眨了个眼睛,懒得动弹。
“睡去吧,没什么事。”
小满哦一声,“女郎痛吗?”
“不痛。”冯蕴笑了笑,“出去吧,把灯灭了。”
小满应一声出去,眸子里仍有担忧。
这辈子的小满比上辈子待她更好,但这辈子的冯蕴,不再像从前那样忧思成疾。冷了穿衣饿了吃饭,烦了就找别人的麻烦,从不亏待自己,身子骨也养好起来…
窝在被窝,她捂着疼痛的小腹,昏昏欲睡。
“哐!”
窗户传来一声脆响。
外面起着风,她以为是风吹倒了竹帘。
可顿了顿,那声音复又传来。
冯蕴警觉地摸向枕头下的翦水,正要喊人……
一股冷风从窗户灌进来,接着便跃入一个黑影。
窗户的月光映在那人的脸上。
居然是白日里才从花溪村离开的淳于焰?
冯蕴半眯眼看他片刻,像是想到什么似的,倏地笑开。
“大半夜闯入女郎房里,世子要做什么?”
本书架空历史,设定在一个政治混乱的时代,原本大一统的国家,因长期分裂,几十上百年来战争频繁,或诸侯争霸,军阀割剧称雄,或三国鼎立,或南北对峙,皇帝三天两头换人坐,百姓流离失所,居无宁日,因此,人们为避战乱会四处迁徙,混杂而居,早已杂糅到分不出你我。
本文的晋、齐、云川三国在分裂前,原本属于同一个大统一的国家,因各地氏族权力对皇权的掣肘,百姓的观念里以家为先,以乱世生存为重,对频繁战乱而生成的变动不停的“国”,没有那么清晰的概念。
女主也是一样,她的家族也是从北迁徙到南,重生后的她,更希望看到的是恢复大一统,可以安居乐业,结束无休无止的战乱,这是她选择帮助裴獗的原因之一。当然,对萧呈及陈氏冯氏家族的恨意等感情因素,也是她做出选择的重要原因。
如果以现实世界的国家概念,去套一个特定历史时期的国家设定,很多东西都不成立。古人三观也不经推敲。
不然,伍子胥生于楚而效命于吴,为何扬了美名,留下一代英雄豪气?在兵荒马乱的年代,个人的荣辱和生存,是不好用现今的思维去定义的。
作者才疏学浅,多有不周,大家看书且图一乐,不喜欢就关掉它,千万不要因为一本书而坏了好心情。
感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