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明阳小脸上挂满了不可言说的兴奋,激动道:“我根本就没睡!”
“我哥带我去农场里巡夜,还带我去捡了鸡蛋!”
徐明阳显摆似的敞开着兜着的衣摆,雀跃溢于言表:“大哥你看,这是我从鸡窝里现掏的蛋,都是今早上才下的,新鲜着呢!”
徐璈看着蛋壳上还在迎风抖动的几根鸡的绒毛,努力把笑声憋了回去:“摸着都还是温的,是新鲜。”
“馋鸡蛋了?”
徐明阳把脑袋甩成了拨浪鼓,两眼放光地说:“不馋。”
“我听人说新鲜的蛋养人,想着都掏回来给大嫂补身子!”
徐明阳一片赤诚对大嫂,满心满眼都是真诚。
徐璈罕见的心里有了一丝不落忍,微妙地瞥了徐明辉一眼,说:“就只是掏鸡蛋用得着一宿?”
“自然是用不着。”
徐明辉半点不见奴役弟弟的惭愧,心平气和地说:“明阳觉得自己长大了,可以为家里分担重任。”
“这几日我会带着他在农场里多转几圈了解情况,到时候白日里就让他去农场里当监工巡查,顺便数每日捡了多少个蛋。”
这活儿其实不用徐明阳去也能做。
但徐明辉见不得这傻小子整日在家里傻乐。
徐璈心中一时百感交集,口吻复杂:“徐明阳,你想去么?”
“想啊!”
徐明阳不假思索地说:“我哥说了去农场当监工可以暂时不用考校课业,这么好的事儿,为什么不想?”
要早知道有这种好事儿,都不用人说,徐明阳早就颠颠地跑着去了。
徐璈霎时无言以对,沉默片刻微妙地啧了徐明辉一声。
“看样子我昨日是没说错,你还真是他的亲哥。”
这么混账的事儿,不是亲哥绝对做不出来。
徐明辉脸上不见半点心虚,理直气壮:“在家也不读书,闲着做什么?”
“再说了,这不是大哥教我的么?”
徐璈眯了眯眼还没来得及反驳,就听到院子里响起了徐锦惜脆生生的笑声:“大嫂!”
“锦惜今天这么早就起来了?”
桑枝夏走过去逗了徐锦惜几句,在徐锦惜愉悦的笑声中,徐璈意味不明地说:“这家里不是每个人都是黑心的。”
徐明辉从善如流地露出个笑:“所以大嫂不会知道的。”
徐璈满意了。
徐明辉也觉得如此甚好。
跟在徐明阳屁股后头打转的半大小子占了村里一多半,无所事事整日在泥堆里干仗算怎么回事儿?
干脆一起打发了去用得上的地方,物尽其用。
这些半大小子没有大人那么多的花花肠子,一日所耗仅限于两顿饱饭三个铜板,这点儿东西砸下去,换回来的是农场里事无巨细的白日无忧,相当划算。
各得其所的兄弟几人都很知足,桑枝夏对此浑然不知。
临出门前,桑枝夏对着徐明辉无奈道:“昨日说好的事儿只怕是要耽搁几日了,等盒中香那边张罗好了,我再回来教你怎么上手。”
徐明辉笑着点头:“大嫂先去忙,家中万事有我。”
徐璈把桑枝夏扶上马车,自己坐在了车架上亲自驾车。
马车的车辙印滚出去老远再也看不见了,徐明辉折身进门,听到老爷子不徐不疾地说:“明阳年岁还小,夜里睡不足不是长久之计。”
总不能为了守着鸡窝掏蛋耽搁了孩子长个儿。
徐明辉对此早有准备,轻笑道:“祖父放心,夜里我自安排了旁人看守,明阳他们只需要白日里去巡视便可。”
老爷子想想觉得这样挺好,背着手慢慢往外走:“你有数就行。”
“农场和那些耕地是你大嫂两年多的心血,他们放心交给你,你就用心帮他们打点好了,别出了查漏。”
徐明辉对老爷子知道徐璈他们要远行并不意外,含笑点头:“祖父放心,我自当竭尽全力。”
兴奋了一宿的徐明阳去补瞌睡,徐明辉休息不足两个时辰,起来又开始梳理昨日桑枝夏跟自己说过的东西。
为了能尽快领会文字变成动作的意思,徐明辉还掏了一棵树苗,在路边对着一字一句地看仔细了,尝试地拿起了小锄头。
与此同时,城里。
成排的大箱子流水似的被送入铺子里,因着得了桑枝夏事先的叮嘱,在抬起和放下时的动作都尽可能的做到了最轻。
箱子数目清点无误,桑枝夏展开手中绘好的图纸,对着徐璈说:“先开标了一的那一箱,里头的拿出来都摆在左手边的架子上。”
盒中香店内的摆设构造跟寻常店铺的大为不同。
常见的铺子里货架最多两个,最中间的位置必须空出来,方便客人来往挑选。
盒中香没留大片的空地,反而是以成人双臂展开为距,在铺子里列起了六排大大的架子。
架子是特意请人打造的,形似博宝架,长方而立内里分为三十六个小格子,每一个小格子都分外小巧,恰好可并排摆出六个装在小木盒里的皂花。
徐璈看了一眼,每一个分格上还标了是什么样式的,从大箱子里拿出来对应上了就行。
带来的人都是手脚麻溜的,按桑枝夏说的分拣出来挨个整理好只用了一个时辰。
桑枝夏把图纸塞给徐璈,走过去打开一个并蒂绕莲的小木盒,把木盒的盖子平铺在架子上,装着皂花的木盒稍微斜出了个角倚在盖子上,正好能看清皂花的模样。
“每一个格子里开两枚皂花这么并排摆,另外再把标号流水架的那个小箱子找出来。”
流水架是一个形似水车的圆形木架。
匠人手巧,按照桑枝夏给出的图,在圆的中空架子上分别安了十六个巴掌大的小板,状若花瓣,大小比起摆在货架上的皂花还要小上一圈。
薛柳打开箱子,捧出一个长长的木盒说:“东家,这盒子只怕是摆不上去。”
“不摆盒子。”
桑枝夏示意她打开木盒,用手帕从中托出了一枚更显小巧精致的皂花,直接摆在了花瓣小板上。
桑枝夏:“这个架子上的直接摆。”
“咱们的皂花样式不是按四季轮换的顺序做的模么?按春夏秋冬的顺序,从左到右顺次而下。”
“等都摆好了,就把流水架抬到门外最显眼的位置摆着,权当是揽客的活招牌。”
口说揽客来的人不一定多。
但亲眼见着了门外精致的皂花,路过所见的人必然会对此多出几分兴趣。
就算只是进店看看,那也算是没冷了门庭。
明日开张吉时,今日便可提前造势。
薛柳动作飞快把皂花摆好,带着人把架子抬了出去。
正是下午街面热闹的时候,流水架一抬出去,果不其然立马就引来了不少人的围观。
桑枝夏探头看了一眼,注意到柜面上的墨汁,再一看徐璈今日穿着的一身白缎衣裳,眼底微微发亮。
“徐璈,你的衣裳是不是脏了?”
徐璈茫然低头扫视一圈,再顺着桑枝夏的视线一看砚台里的黑色墨汁,古怪挑眉:“枝枝。”
“想把墨汁往我的衣裳上泼,其实你可以直说的。”
桑枝夏赞赏地眯眼一笑,温和地问:“你想洗个脸么?或者是洗个头发?”
徐璈扯着自己的衣摆微微笑了,果断道:“不。”
“我不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