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逐渐有了一丝少年意气，不再像之前那样满身阴沉晦气的李斯，虽然知道这孩子大半心态只是强装出来，但钟离还是暗暗颔首感到满意。
心中满意，钟离也按捺不住心中的师者心态，自然而然的开口道：“你最近所学的仙中鬼道，其中道法经典不乏精妙之处，但在立意上却还是陷入了避死延生的囹圄之中。”
李斯眼前一亮，心中对自己的那些猜测也有了更深的感悟，不免喜从心起，对于接下来的干货也是愈发期待。
钟离整理了一下思绪，然后就开口道。
“凡修行者，皆迈不过心这一字，无论做人、做仙、还是做神，最大的敌人永远是自己。”
“是高傲、是贪婪、是厌倦，一切的情绪都是自心而生，也在腐蚀着心灵。”
“而一味的躲避，最后只会导致失去进取之心，没有置之死地的勇气，又哪里会有新生的机会。”
这样说着，钟离就把目光放到李斯的身上，颇有些感慨的说道：“你现在还是迷茫的，不知前路，不知所求，也就不把生死放在心上，把这个世界的选择当做一个游戏。”
李斯终于按捺不住心中想法，本来平静的心脏怦怦直跳，似乎对于钟离的说法有些惊讶。
心底的那些想法也是难以压制，直接显露在了脸上。
钟离摇了摇头，继续道：“如果只是面对死亡，我想这并不是什么问题，但是一次次的接近不仅仅
是进步，也是一种来自天理的磨损。”
“你现在的年纪还是太小，没有体会过时间的力量，那不是一点点的神魂洗练就能躲过，甚至那本身就根植于心中，根植在所有人的内心之中。”
“修鬼仙，所谓的死亡只是捷径，不死只是鬼天生的特性，而心才是一切的根源。”
“鬼的不死，就在一念不散，聚敛心神以度生死劫数。”
“心若在，鬼便在，心若亡，鬼亦难活。”
李斯闻言也是直接点起了头。
鬼吗，都是执念深重之辈，要没有一二执念想在这条路上走下去也是千难万难。
李斯也就是因为自身心力难以支撑，才在刚刚成就鬼仙之时就朝着尸解仙的方向努力。
虽然最后的成就也有些四不像，但也靠着那次尸解给了自己定下了一个深重的大锚，算是免了被一众分身分食的结局，又免了因为心智动摇身死魂裂的苦痛。
所谓洞天之法，再到千岩一心的修行法，乃至于自家便宜师尊送来的窥心扇，不都是要矫正他那已经愈发偏移的心。
李斯也早就受够了自家不时发散的神经，再这样下去他可真的就要疯了。
而这么长时间过去，他拿出那么多的养料，终于能接下果实了。
心中千回百转，期待的目光放到了钟离身上。
钟离也不负李斯的期望，直接给出了他的建议。
“我之前对鬼仙的感悟只是皮毛，其中大多神异也是一知半解，直到你
那记录着修行之法的玉册入我手中，我才对此多了几分了解。”
先是谦虚的表示了自己的研究也不太深，钟离就转而谈起了自己的建议。
“你所修行的千岩一心，本身是我在千年前的练军之法，你日后只要勤加修习，虽然不至于清灵心绪，但倒也不用担心神魂异化，内魔炙心之事。”
“除此之外，洞天之法的修行也不能放下，乌鸦给你的那些洞天数据不要参考，每个仙人的洞天都是自身仙道成果的具现。
你本就因为先天不足，依靠我的帮助才勉强搭建内景，在后面的洞天协调之中，还是要自行调运龙虎，不可再依仗他人相助了。”
李斯听到这里，脸上就露出了几分苦涩。
他自然是知道这种事情最好不要假于他人之手，但是那洞天搭建，真的是靠自己就能完善的吗？
就算有着黄金树这个曾经占据地脉节点，节制一方的家伙帮他，他都无数次差点被自己的洞天炸死，鬼知道他要什么时候才能把那洞天完善出来啊。
钟离也知道这里面的苦难，尤其是与心神彻底化为一体的洞天，就连他也是吃了不少苦头，更何况自己这个精神有些毛病的弟子。
虽然知道困难，但钟离却没有再提供助力的打算。
人的路，只能靠自己去走。
不过想到李斯那拉胯的进度，钟离还是拿出了自己的办法。
“你如果真的没有把握以自身打磨洞天，倒也不是
没有别的办法。”
李斯听到这里，立刻就是眼前一亮。
打磨洞天，那就不是人能做出来的，就连水磨功夫都是无用，说不行就是不行，哪里有什么余地啊。
看着双目闪耀，其中不乏轻松之色的李斯，钟离也是暗暗摇了摇头。
自己挑选的这个弟子哪里都好，就是对数算的敏感不高，账务上倒是有些天赋，但一牵扯到几何、积分这类就是一知半解了。
不过虽然如此，但是钟离也没有多少失望，大不了慢慢培养便是，他怎么说也有几百年的时间慢慢教导这个孩子。
想到这里，他也瞥了一眼前面的琉璃亭，暗道：说不定时间还能再长一点也说不定。
李斯眨了眨眼，没有领会到自家师尊突然抚须沉默的意思。
钟离见状摇了摇头，然后才说道：“如果你实在没有那个心思，不妨找到一处空白之地，按照你的观点对那个地方进行治理，在这个过程中你的想法就会随着措施刻印在文明之中，内景有了外界的参照和凭依也就可以省去那些水磨功夫了。”
说着，钟离就把手指点在李斯的额头上，继续讲解道：“这办法本身就是借助地脉力量去帮助你自己追寻前路，所以地脉不能太过平缓，不然你想要刻印自身痕迹就是难如登天。
除此之外，地脉也不能太过枯竭，不然不足以支撑你的内景完善。”
李斯看着脑海中的那一系列脸色微僵，表面上
看去这是个好办法，但是这个世界哪里有什么空白之地，看似繁多的选择却只有寥寥几个啊。
排除刚刚恢复正常的蒙德，又派出有众仙一直以来清理镇压的璃月，他能选择的还有什么。
稻妻还是须弥？
李斯终于还是按捺不住，向钟离问起了自己心中那久久不曾淡去的疑惑。
“师尊，您为何要让我在璃月港中停留，又为何指点弟子前往其他国家。”
钟离的眼中露出了一丝疑惑，李斯在他疑惑的眼神下，直接把自己的猜测和担忧都说了出来。
钟离沉默了下来，过了好半晌才开口反问道：“你认为什么是命运。”
李斯张了张嘴，也解释不清，最后只是摇了摇头。
钟离闭上双目，给出了李斯一个意外的答案。
“命运，不过是一种选择，命运的注定，也只是无数选择的交叉口罢了。”
李斯似乎能懂字面意思，但却搞不懂自家师尊说这句话的意思。
“以普遍理性而言，命运并不存在。”
李斯沉默了，还是问道了命之座的事情。
钟离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命之座，是世界上每个人都有的东西，但它并不是命运，只是记录者的一员罢了。”
简单说了一句，钟离才看向李斯的双眸，认真道：“记住，命运只存在未来对过去的总结之中，而现在，没有命运的土壤。”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认为那是命运，但在我看来，这本身就是一种必
然的选择罢了。”
“我不知道你究竟知道什么，又知道多少，但我只想说，如果你不想动，没有人可以真的将你驱赶着走向未知。”
李斯晃了晃神，但心中的疑惑还是无法抹去，只能问起了最后一个问题。
“所以，温迪的话，又是什么意思。”
李斯把温迪的话说了一遍，钟离喝下一杯凉茶后，很是诚恳的说道：“我不知道。”
李斯愣了一下，觉得有些不对，但似乎又没什么不对。
钟离笑着开口道：“岩神，从来就是不是全知之神，也不是全能之神，我只是一个知道很多东西的契约之神罢了，最多再加上一个财富之神这类的名号。”
“当然，也可能这个世界上真的存在一个推动一切的命运，巴巴托斯也的确看到了那所谓的命运，但是，我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