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那边,陆军接通了电话,紧跟着是打斗的声音。半晌之后,陆军的声音重新回到电话这边。
“没事,人没事。秀芹跟孩子都没事。我跟着他们的时候,跟你说的一样,有一伙人突然冲过来把人带上车了。我跟上去,然后发现,还有另一伙人也跟在秀芹姐他们后边。”
什么意思?
徐夏一愣,紧跟着突然想起来,“那你看见了罗文城了吗?”
“罗文城?”
“没有。”
陆军那边的声音逐渐疑惑,然而,徐夏却感觉自己的心越来越沉。
一切的一切,从罗文成那次在购物中心开始,说他再也不会出现,到后来每次过来,都买好多礼物。
给小鱼儿跟年年,每次过来,一大堆的礼物。。
徐夏突然想到什么,猛地翻了一下日历,算了一下日期。
是了,正好!
“徐夏?”
徐夏的动作太过的夸张,一边的顾思明有些紧张。徐夏抬头,看着顾思明,好半天,唇角终于挤出一个笑容。
“十八次。”这几天,他一共来了十七次。今天是第十八次。
“小芹?”
徐夏还要说什么,突然看见店门外,被送回来的童秀芹。
徐夏一愣,上前想要扶人,可是,却被躲开了。
“他没来?”
“谁?”
徐夏一愣,突然怔了一下,转瞬间就明白。
怕是每次她瞒着小芹让罗文成过来看孩子,小芹都知道!
不仅仅知道,而且知道,那些礼物都是罗文成送的。
童秀芹的身
体在打颤。
但是她不能倒下,因为她身边抱着闺女。
面前正放着的是徐夏刚才圈起来的日历。
每一处日期,好巧不巧,都是她又是出去的时间。
每一个下午,她不在,但是小鱼儿在这里。
在这里做什么?
等她的爸爸。
怎么会不知道呢?
“也被绑架了?死了才好。”
童秀芹冷眼看着顾思明跟后面一起过来的公安,冷眼到。
“连累我跟女儿。”
……
众人没有说话,大家一起坐在电话旁等消息。
顾思明在这边陪着他们,一直等到半夜,那边终于一个电话打过来,是顾思明接听的。
“人救出来了,在医院。需要家属过去。你能联系到他母亲吗?”
这话是对徐夏说的。徐夏摇摇头,看了看一边抱着女儿一直没有说话的童秀芹,不敢惊动她,想了想,拿了衣服,“我过去吧。”
好歹是合伙人,徐夏去也站得住脚。
徐夏出门,顾思明跟过去,陆军被留下来看着童秀芹,就守在门口抽烟。
童秀芹起身。
“去哪?”陆军起身。
“没什么,小鱼儿睡着了,我把她抱回房间。”
童秀芹精致妆容的面孔像是在灯光下蒙上了一层石膏,看不见脸色。
后门落了锁,童秀芹出不去。陆军点点头,倒也不再过问。
童秀芹就这么抱着熟睡的女儿往回,走进小办公室。
那里有一张小床。
把女儿抱回床上,童秀芹看着桌上的全家福,有些失神。
怎么会不知道呢
?
真拿她当傻子么?
每次来,她分明都知道的。
“……能养到十八岁的。”
“你怎么来一次,好像要送一年的礼物啊?”
“这不是望子成龙,望女成凤么?我提前把岳父的礼跟做爸爸的礼物都给了。”
……
一句句,现在听起来,仿佛是在交代遗言。
办公室的床上被子太薄了,童秀芹到旁边的柜子里准备拿张厚一点的被子,结果一开橱门,一连串的礼物都掉了下来。
礼物,从一岁开始,到十八岁的公主裙,都有。
童秀芹冷笑一声,准备把东西塞回去,结果突然发现,里面有一个写着三十岁的盒子。
她停顿了一下,抽出来,发现上面有一张贺卡。
上面写着——吾妻,二十九岁。
旁边连带着一个盒子,又抽出,上面写着,三十岁。
童秀琴眉头一皱,最后往下挖,一个一个往下扔。
三十岁,三十一,三十二,三十五……四十,五十……一百!
最后一个盒子,最小。上面贴着一百岁的纸条。童秀琴直接撕开了包装,发现里面没有什么,只有一对戒指。
是她离婚那天,还给她的结婚戒指。旁边有一行小字。
“秀芹长命百岁。”
“啪嗒”第一颗眼泪落下,然后两颗,三颗……落雨一样,终于在最后,洇湿了整张纸。
坐在无数的礼物里面,童秀琴,终于在这一刻,再也忍不住,拿着结婚戒指,坐在中央,看着周遭的一切,失声痛哭。
凭
什么?
凭什么他要擅自嘱咐她长命百岁?
凭什么?!
从地上爬起来,童秀芹鞋子都顾不上穿,冲出房间,“替我照顾女儿。”只来及跟陆军嘱咐这么一句,她整个人已经离弦的箭一样,跳上车,朝着医院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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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文成做了好久的梦,隐隐约约听见呼吸机的声音,看着周边好多人在他身边忙活。然后麻醉,然后醒过来,他看见徐夏夫妇担忧的面孔。
差不多了吧。
视线朦朦胧胧地看着天花板。
徐夏没有哭,丫头应该没事,女儿应该也没事。
那就好啦。
他做到了。
第九十九次循环,他终于做到了。
罗文成看着塑料的天花板上的条纹,明明痛的快要死了,但是他真的很想笑。
太久了,他被困在这半年太久了。
久得时间都模糊了。
一次次,重复,从被仙人跳开始,闹矛盾,和好,做钢铁生意,成功。绑架,撕票。
九十八次,他试了各种方法,但是每次都是唯一一个结局——秀芹跟鱼儿撕票,他救不了她们。
忘记是第几世的时候了。哪一年,他去了西藏,求师傅起卦。山雪落满了肩头,他从第一层石阶开始磕长头,一直到山顶。
然而,卦卦不得生。
死局,师傅说这是死局,劝他看开点。
可是,要怎么看开啊?
他这仓促平凡的一生,从父亲离世开始,母亲偏心,周围人瞧不起,他走了好多年的夜路。从大山的村脚开始走,走啊走
啊,走了好久,到了甜水县,终于得以遇见她。
小芹一直以为他们是相亲见面的呢。
其实不是。
他爱了那么多年,从第一面,到最后一面。没有她,这人生啊,太孤独了。
离婚的时候,秀芹问他是不是从前一切都不作数了。他说不作数了。
可是怎么不作数的呢?
那一世,月华如练,松林听涛,他是在月色下许愿的。
前尘皆忘却,舍己祈长生;卦卦不得生,吾命换吾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