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里是猪脚黄肉的香味，白色的锅汽从厨房，跟着雨气也有不少跑进客厅。他那别别扭扭的小媳妇儿这会儿光着脚歪在沙发上，擅自把他书房里的西瓜绿小台灯搬出来，在那看书看得如痴如醉，可怜他的儿子跟没人要的小可怜一样，把一碗糊糊搞得满围兜，偏偏自己也不觉得难受，见到他，两眼放光，甚至仿佛在求表扬！
常年的洁癖让顾思明看着儿子满手的糊糊之后忍不住皱眉，忍不住去拿毛巾蹲下来给儿子擦手，直到指甲里都干净了才肯罢休。
然后这才坐到徐夏身边，对于媳妇袜子褪了一半的脚丫子倒是不嫌弃，拢过来塞进怀里暖着。
“下雨不觉得冷？”
徐夏是知道顾思明坐过来才发现对方回来的。
瞧他神色似乎有疲态，显然一路奔波。徐夏冷哼一声，换个脚步倚靠着沙发继续看书，嘲笑一句。
“再冷也没蒙自干校冷，可不敢要领导关心！有这闲工夫，您多关心关心别人吧！”
眼尾还有刚哭过的红痕迹，她这样说话，顾思明疑惑 ，不明白徐夏有在生哪门子的气。
“怎么了？”
女人说话太要强从来不是好事。
可看徐夏眼尾略带的一抹红痕，以为她刚为此事哭过。顾思明还是耐心询问。
怎么了？
他去看他的小青梅，是怎么坐到面不改色毫无愧疚的？
眼看着猪脚炖的差不多了，徐夏从顾思明身边起身，下巴一扬，径自
去下鸡蛋面。
加了鸡蛋的面条筋道，一碗面条什么都不用加，从炉子上把细细煨好的猪脚剩余的汤汁浇上一勺在面上，那刚才还清汤白水的面条顿时就被染上酱色，原汤化原食，猪脚这会儿也炖的极烂，筷子一夹，肉软的直接脱骨掉下来，香味爆炸。
徐夏刚把面碗端出来，一边顾思明就感觉自己的肚子有些饿了。
但是盼望着盼望着，那面条自始至终媳妇就从厨房端出来一碗，他的那份呢？
就是个傻子，顾思明这会儿也知道自己又不被待见了。
但是顾领导也不是白当的，金丝眼镜后眼中光芒一闪，紧跟着幽幽开口：“梦甜学籍的事……”
提到这，对面埋头吃饭的媳妇猛地抬头。
声东击西。
谁能想到单位的二把手，最年轻，最有潜力的高岭之花，在家里，会为了一碗猪脚面，连孙子兵法都用上了。
“梦甜学籍的事怎么样了？”
听到苏梦甜，徐夏当然不能淡定了。猪脚面也来不及吃了，终于抬头看向顾思明。
后者却不说话了，一双绀青凤眼瞧了瞧她，又看向面碗。徐夏顿时明了。
这是要等价交换。
眼睛一弯，她顿时拍大腿，一副刚想起来的忏悔模样。
“瞧瞧我，怎么能把工作了一天的丈夫精心准备的猪脚面给忘在厨房呢！今天就是特地为你买的，竟然忘记给你端出来了，不好意思啊，我这就去给你端出来！”
莹白的一张巴掌
脸，此刻眉飞色舞，谄媚假笑，极尽夸张，看得顾思明也忍不住挑了一下眉头。
他也没说什么，不动如山地坐在原处，就这么静静看着自家媳妇表演。
等徐夏真进厨房，这才起身坐到饭桌。看着桌上搁在那里的猪脚面，也不嫌弃有点冷了，端过来开吃…
徐夏把刚下好的面条端出来，就看见自家男人已经给了她汤都没剩下的一个空碗。
傻眼。
别人不知道，徐夏却知道其实顾思明是个事儿精。
别看平日里不说话，讲究的很！
吃米饭，米饭潮一点不吃，菜老一点不吃，就连吃面，之前也是坨一点就不碰的，更何况吃人剩下的！
怎么回事，她这老公被掉包了吧！
看着在那一脸茫然的徐夏，顾思明从饭桌起身，也终于兑现诺言：“梦甜的学籍已经办妥了，你到时候跟你小舅说一声就行。”
“这……”
正要多说什么，外面传来敲门声，熟悉的嗓音传来：“老顾，茅台喝不喝，下酒菜也有，陪我喝两杯！”
是那个叫什么……叫什么来着？
看着门外穿军绿色制服，一脸痞气的青年，徐夏想了半天愣是不记得人家叫啥了。
什么楼？
原谅她记忆力差，以至于听青年跟她打招呼，“嫂子，老顾我借过去用一会儿啊，回头全须全尾的给你送回来啊。”她都没有反驳，只是点头。
江楼这一下，轻而易举地就把顾思明借走了，他怎么也没有想到会是
沾了自己名字的光！
两人上了家属楼的天台，那儿摆着花生米，江楼似乎已经喝了一点，眼睛带着点水光，“要不要叫点别的？小饭馆里还有粉肠，鱼香肉丝。”
小饭馆是家属院楼下的馆子，全天营业，跟鹤方澡堂一样，也是退休职工开的，妥妥的集体所有制，也是厂里的“三产”之一。
江楼这两天住招待所，就是在那解决早午饭问题。
平日里早午饭就罢了，临近晚间，小饭馆里这会儿都是喝酒的男人，一股臭脚丫子混酒精花生米的味道，江楼这种大院子弟体面惯了，受不了，这才来找顾思明。
“不用，我不饿。刚吃了猪脚面。”
顾思明淡淡道。江楼傻眼。
“这么快？”
他可是看着顾思明下车的。临时公差，这种最不知道要几天，显然徐夏肯定也不知道顾思明今晚回来。
这怎么吃到的？
顾思明不是一个习惯回答别人的困惑的人。但是今天，他手里酒杯转了一圈，十分善良地回答江楼。
“吃的你嫂子那碗。”
徐夏厨房里有没有准备他的，顾思明一清二楚。
真要等自家媳妇下完他的那碗出来，桌上她这碗肯定冷掉坨了。所以他把她的吃掉了。
“靠！你不如住嘴！”
江楼是了解顾思明的，刚才那也不过是顺嘴一问，压根没想到顾思明竟然真的回答了。
回答就回答了吧，谁准你炫耀来的？
有媳妇了不起啊？
作为江家十八代单传
的独苗苗，不知道他是被十一个小姨催婚才躲到小小一个甜水县的吗？
“让你给我找的宿舍找好没？”
“嗯，我单位的单身宿舍有空缺，你可以住。”
握着手里的茅台，顾思明没喝。
“那我吃饭呢？不如让我到你家吃饭？”
江楼这还真动了心思。
毕竟他又没失去嗅觉，刚才顾思明开门，他也闻到里面猪脚的香味来着。
江楼也有点馋了。有个厨艺这么好的媳妇，说不羡慕是假的。
“……你就打算这么一直在我这里待下去？”
顾思明没说好不好，反而抛出另一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