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打,别打。”张金芳吓着,一把拉住徐冬生:“他爸,既然二龙不乐意去就算了,用不着这么动手,有什么话,好好说。”
“这混帐东西,三天不打,上房揭瓦,整天不干正事,我非打死他不可。”徐冬生怒骂,转头又骂张金芳:“你看你,生的个什么玩意,简直是反了。”
其它人集体装死,不说话,不开腔,由得徐冬生父子俩吵闹,只当这事跟他们无关。
张金芳拉着徐二龙,低声下气劝:“二龙,别跟你爸犟着来,你服个软,答应去砖窖上班,你爸也是为了你好。”
为我好?
徐二龙心中冷笑,只怕,这一切,都是为了徐大民好吧。
“不。”徐二龙继续道:“谁欠的债,谁自己去还,这个砖窖,我不会去。”
看他这是铁了心不去,周凤茹那边,传来抽抽咽咽声:“说来说去,这是怨我家大民啊。大民,你这大学,别去读了,省得有人整天就盯着你,处处跟你比较。”
徐二龙打量她一眼。
不亏是城市里来的知青,在他们骑鞍大队插队这么久,依旧还算有点姿色,在这个家中,并没有受过太多的苦。跟张金芳只相差两岁的年龄,可看上去,却象是相差了十岁。
徐二龙暗想,是自家老爸酒后认错了人,酿下大错,生了徐大民这个孽种,还是周凤茹故意为之?
现在留心观察,这幺婶,根本就不是一个省油的灯。
果不然,周凤茹话一出口,全家人都跳脚,这好不容易供出一个大学生,不去读书,成什么话?
最最着急的,就是徐老太。
“不行,这学,大民必须去上。”徐老太跺着脚:“徐二龙给我滚去砖厂上班,一年不寄三百块钱回来,你就别想再回这个屋。”
“行。”徐二龙求之不得:“不用等一年了,我现在,就不想呆这个家,趁大家都在,把这个家分了吧。”
他现在,只想分家,他决不会再让徐大民一家子吸血扒皮。
“你个忤逆东西,还居然要分家?有我一口气在,这个家,就不许分。”徐老太气得打哆嗦了。
她一个寡妇,好不容易养大两个儿子,一家人,和和气气的生活在一起,谁不夸她治家有方,一家人团结?
“奶,树大分叉、儿大分家,这是自古以来的道理,现在连我们这些孙辈都这么大了,你还不让分家,一大家子人住一起,这象话吗?”徐二龙质问。
“不分,我说不分就不分。”徐老太强势的说。
“我也不想分家。”徐春生说。
徐冬生冲着徐二龙吼道:“小兔崽子,你听见了,大家都不想分家,就你上跳下窜干啥?毛都没长齐,还想学人分家过日子?老子赶你滚出去,你只怕两天就饿死。”
“行,滚就滚。”徐二龙回答:“我马上叫队长来作证,让他帮着把这事给我们办了,如果你们都不分,我以后单过。”
活着的时候,徐冬生是处处偏袒维护徐大民,就连临死,好不容易得了一笔拆迁款,全留给徐大民。
不管活着还是死去,他心中盘算的,全是徐大民的利益,这样的老子,不要也罢。
不过,母亲、大姐还有小妹,这几个跟自己关系亲厚的至亲,自己是要带上的。
“滚,趁早给老子滚。老子当没有你这个儿子。”徐冬生吼得脸红脖子粗。
“你从来就当没我这个儿子”——徐二龙咆哮着,声音比徐冬生还响。
上一世,这话没来得及对徐冬生吼,这一次,终于吼出来了。
他红着眼,这出离的愤怒,震住徐冬生。
徐家一众人都不明白,为什么,昨晚徐二龙高兴的答应去砖窖上工,一觉醒来,就变卦了,脾气火暴得象个炸药桶,一点就炸。
大家目光都盯向张金芳,总不是她昨晚跟徐二龙念叨了什么?
“二哥。”徐二龙的妹妹徐小玲紧追几步,追了出来,眼里已经泪水花花。
这小丫头,从小就爱哭,泪点极低,看他挨打都要陪着掉眼泪的份。
徐二龙替她擦掉脸上的泪,问道:“这分家,你跟不跟我过?”
徐小玲点点头:“二哥,我跟你一起。”
这小丫头,完全就是他的小尾巴,从小跟在他的身后长大,这感情,自然是没得说。
“好,等我,晚点,我找了队长来分家,你就跟我一起过。”徐二龙说。
徐老太气得不轻,看见张金芳在旁边一脸担忧,冲着她喝道:“是不是你在背后编排了些什么?”
张金芳嚅嚅道:“妈,我没有。”
“没有?没有他会一大早突然态度这么变了?”徐老太压根不相信:“你自己造的孽,你自己解决。反正这个家,不许分,一分就散了。”
张金芳低垂了眉眼:“妈,我知道了,我会想办法劝他。”
徐二龙找到队长黄正农家。
他们骑鞍大队,下面有四个生产队,徐二龙就在一队。
开春的时候,包产到户,黄正农这个生产队队长,日子就比以往闲多了,更多时候,就是帮着村民处理各种鸡毛蒜皮的事。
分家、打架、争土地……反正家家户户之间各种扯皮的事,都来找着他。
现在听着徐二龙说要分家,黄正农特别吃惊。
要知道,徐老太放话,只要她一天不闭眼,这个家,就不许分。
“对,要分。”徐二龙回答:“不管她同不同意,我都要求分家,哪怕什么都不要。”
黄正农看看他的神情,点头:“行,那我就走一趟。如果你奶奶寻死觅活不肯分,我也没办法。”
徐家人,看到黄正农进门,齐齐瞪着徐二龙,这是真要分家的节奏啊?
“不分,我说过,只要我一天不闭眼,这个家,就不许分。”徐老太说。
说着说着,她哭天抹泪起来:“当初,我一把屎一把尿,好不容易将他们拉扯大,我容易吗?这么多的苦日子都挨过来了,靠的是什么?
不就是靠我们徐家人团结,劲往一处使,心往一处想?这要分了家,这个家,就散了,到时候,谁都可以欺负上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