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福堂中的长辈还没开口,最小的楚宁云叉着腰往前凑。
小姑娘小脸一皱,说着:“大姐可算是回来了,你不回来祖母都不让我回房睡觉!”
大娘子秦氏一脸无奈把女儿拽了回来,低声呵斥:“宁云!怎么对姐姐说话呢!”
其他人对楚宁云的无礼见怪不怪。
老太太松了口气,摆了摆手:“回来了就好,长公主府那边的事没沾染到身上吧?”
见祖母关心的样子,楚淑云有些受宠若惊。
素日里祖母免了小辈们的请安,祖母又是个喜欢安静的,只有在阖家团圆之日里,她才会与祖母亲近几分。
印象里祖母总是绷着脸的,让人不敢过分亲近。
眼下这番关心模样,楚淑云有些激动:“祖母放心,没事的,皇城司已经把凶手带走了,是林文茵。”
众人惊愕,似乎都没想到是林文茵。
楚老太太又问:“杜家的为哥儿也平安回家了吧?”
一提杜不为,楚淑云气不打一处来。
急急说道:“我们都被杜不为骗了,祖母都不知他有多无耻!”
楚家众人刚被凶手是林文茵而震惊,现在又被楚淑云咬牙切齿的模样震惊了。
“这番长公主府的事牵扯到我,多半是因为长乐郡主对我不喜,因为杜不为那厮竟然在背后中伤我!他跟长乐郡主说我苦苦纠缠于他,我在跟郡主抢夺他,真是好不要脸!”
楚老太太皱了眉,问:“我往日看他像个老实的,真的?
”
“祖母您也被他装出来的样子骗了!皇城司查案时,他为了保全自己,谎话连篇,郡主尸骨未寒他就已经开始嚷嚷着要退婚了!”
“既然如此,以后便别来往了!”楚老太太又多想了一层,淑云今年二十三了还没有议亲,难保没有这姓杜的造谣的原因!
楚翰和大娘子秦氏也惊讶,俩人一起声讨着杜不为,楚杜两家是邻居,平时走动得也算频繁,竟没想到杜家小儿这般不堪。
一时之间,屋里热闹得很。
楚昭云在一旁安静地站着,听着永勤伯爵府一家人同仇敌忾的声讨。
自从进了宁福堂,好像没有人能看见她。
她很难共情,也很难参与其中。
与其在这里站桩,还不如早点回去写验状。
正在游神的楚昭云,突然听到了一声慈祥的声音。
“昭云。”
楚昭云抬头,好像看到祖母又笑了,只有一瞬间,她不得不再次怀疑自己看错了。
“祖母。”
楚老太太温声问道:“昭云,昨天晚上听从长公主府出来的客人说,你协助皇城司办案?”
“是。”
“你……”楚老太太刚开口,忽然有人打断了她的话,声音大得把她吓得一哆嗦。
“你真是好大的胆子!楚昭云,你有没有考虑过伯爵府!”
楚翰气得胡子都歪了,脸憋得通红。
楚昭云不了解这位父亲,不知道他是个什么路数,只知道现在诚如大姐所言,父亲是生气了。
“父亲何必生气?我若
是不考虑伯爵府,根本就不会去长公主府。”
“你糊涂啊!你当这里是襄阳府?让别人知道你是个仵作,别人怎么看为父?为父一张老脸都让你丢尽了!”
“父亲,我以前是仵作,现在是推司。”
“有什么区别!伯爵府的姑娘做这等下贱的差事!”
对于汴京城,楚昭云没什么感情,对于永勤伯爵府的人,她也没什么感情。
楚翰虽是她的生父,但并无养育之恩,她在襄阳府的十四年也从未收到过楚翰的一封书信。
逢年过节收到的礼,也是大娘子秦氏差人送来的。
这次来汴京,也是受了哥哥楚鹤亭的邀约。
现下听了楚翰的话,她是有些生气了,问道:
“在父亲眼里,何为高贵何为下贱?衙门的差事也是领的皇差,就算是入了奴籍的人领了皇差,那也是凭自己的手艺吃饭,吃的是官家的饭,何来下贱!如若父亲是怕我顶着伯爵府女儿的名头,那我不要这名头也罢。”
有一瞬间,楚昭云突然有些理解林文茵了。
她这是头一回领教楚翰的不讲理,唯一的感受便是不想吃气。
可林文茵从小到大生活在林父林母身边,恐怕心理早就被憋得扭曲了。
想到林文茵,楚昭云就冷静了下来。
冷静下来后,楚昭云一愣,仿佛难以相信自己方才竟然真被气着了。
显然,对方似乎也石化了一刻。
楚翰以为二女儿是个木讷的,一时听她长篇大论差点没
反应过来。
“你!岂有此理!”
“我看岂有此理的是你!”楚老太太好半天才缓了过来,抓过身边丫鬟的蒲扇就往楚翰身上扔。
被蒲扇轻飘飘的一砸,楚翰才把肚子里的话咽下去了,拾起蒲扇朝着楚老太太走去。
“母亲,别生气。”一边说着,楚翰一边递着蒲扇。
“我早晚叫你气死!”
楚翰脸上有些迷茫,母亲气的是他?不是气楚昭云吗?
楚老太太见儿子那个蠢样,不得不再次怀疑当年是不是被人换了孩子,要不然她这么精明的人,怎么就生出来了个蠢货!
“儿媳。”楚老太太看向秦氏,说:“你说说看你怎么想?”
秦氏抿了抿嘴,往前走了一步。
想了想,说:“昨天从长公主府出来的客人们都说,凶手是大姑娘,可现在大姑娘好好从长公主府出来了,凶手也抓到了,儿媳想,这其中肯定有二姑娘的功劳。”
楚老太太缓了口气,这个家里幸亏还有个明事理的,又说:“你接着说。”
秦氏点了点头,走到楚昭云身前,拉起了她的手。
轻声道:“昭云,方才你父亲说的话都是气话,他也是关心则乱,父母都是希望子女好,你可千万别同你父亲生气。”
楚昭云点了点头,其实心中对秦氏所说的“关心则乱”并不赞同。
如果别人客气对她,她自然是以礼待人。
如果楚翰像前日她来时那样,就算是表面上的关爱,她也愿意尽为人
子女的孝道。
在汴京城里停留几天,她本意是愿意维持几日安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