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渊闭着眼睛深吸了口气,转过身子,面色冷肃,他盯着他们,眼中是压抑不住的悲凉和愤怒,“母后,庄宜是您的孙女,丞相,三姑娘是你的女儿,可庄宜也还是我的女儿。”
“庄宜是我看着长大的,本宫怎会不心疼她。本宫不是偏袒珮芳,只是想着准备过年了,大家先好好过个年,你若实在心里有气,过完年后你如何处罚都行。”楚后放软了姿态,又向楚珮芳使眼色。
楚珮芳此时神智清明,心领神会,当即就向祁渊磕头道:“殿下,妾身知错了,求殿下宽恕妾身这一次,妾身一定痛改前非。”
楚成敬也跪了下来,“殿下,微臣没教养好女儿,殿下若心中不痛快,尽可处罚微臣。”
祁渊陡然一笑,“闹了半天,此事竟变成本王心中不痛快,要泄私愤了?”
他转回身子,对上建昭帝平静的双眼,父子默然对视了一会,祁渊道:“此事儿臣听父皇处置,绝无二话。”
建昭帝往后靠在椅背上,右手抬了起来,旁边宫灯的光照着拇指上的翡翠扳指,一簇亮光刺入他眼眸,他垂眸看着映在扳指上狭长的光影,再慢慢抬起眼帘望向楚后和楚成敬。
楚后背后一凛,她恍惚看到建昭帝眼中闪过一丝浓烈的恨意,再定睛看,那双眼中一如往日的幽深无波。
楚后疑心方才是自己看花眼了,可她心里还是有些忐忑。最近的诸般事,建昭帝对
她冷淡了许多,若是此事他站在祁渊那边,楚珮芳只怕是要受重罚了,而她和祁渊暗中的较量,也算失败了。
“陛下。”张和进来道:“礼部的楚大人有要事禀报。”
建昭帝看了祁渊一眼,淡声道:“传。”
楚观进来,看到跪在地上的楚成敬和楚珮芳,忙移开目光,来到书案前,行礼后恭敬地把手中的三份奏章呈上,“陛下,按惯例我朝祭灶给假七日,元正给假七日,一共十四日。原各部安排四人轮流值守,可今岁他们提议只留两人值守,若两人值守,一人身子不适,另一人无法连续值守多日,怕是会耽误国事,这是礼部,吏部,刑部的奏章,如何处置,还望陛下明示。”
楚后理了理衣袖,下巴微微昂起,方才低垂的眉眼变得飞扬起来,跪在地上的楚成敬也直起了身子,露出了得意之色。
礼部,吏部,刑部的三位尚书,都是楚氏之人。自应州楚姓士卒胁迫祁渊,岳州栈道巨石滚落,东北大营兵闹之事,建昭帝明里暗里地帮着祁渊,祁渊和楚氏对立之势愈加明显,且渐渐占了上风,魏氏跟着煽风点火,落井下石,下面的有个州府主官已被换成魏氏的人,这是楚氏所不能忍的,他们要反击。
楚观所禀报之事,就是他们的反击之计。原本四人之事,变成两人之事,若是建昭帝准奏,不久那两人会变成一人,然后会因人手不足
延误国事。
他们是在警醒建昭帝和祁渊,东秦虽然姓贺,但还是他们楚氏说了算。
祁渊抿紧了唇线,双眸冷冽,眸光沉沉地望着建昭帝。
建昭帝正看着那三份奏章,手转动间,翡翠扳指上的光影照在他眼中,那一抹亮光如突然掀起的千尺浪头,手停了下来,亮光也消失,他的眼中依旧是幽深无波。
建昭帝看完奏章,没有说话,端起盖碗慢慢喝了一口茶。
他的茶还未咽下,外头伺候的李恩就匆匆进来禀报:“陛下,殿下,出事了。”
&
倚翠居。
祁渊离开后没多久,陆芷沅和闻春把那几张字帖收起来。
闻春看到只有听夏守在书房隔间门外,便悄声问陆芷沅:“公主,芳侧妃那样的性子,便是普通人家传出去也会被笑话的,殿下是皇后的亲儿子,为何要如此为难殿下。”
陆芷沅仔细地把纸张边角对齐,淡声道:“在他们眼中,权势比儿子,女儿更重要。芳侧妃代表着皇后,她的性子再不好,皇后也不会让她离开晋王府的。”
那日叶寒舟说了,他们一分胜算也无,所以陆芷沅猜测此事建昭帝也不会让楚珮芳出府,但楚珮芳此人,她实在是不想再忍受下去了,所以才同祁渊说了她的想法。
楚珮芳是必须要离开晋王府的。
她葱白的手指沿着纸张的折叠之处抹过去,冬日里的纸变得很硬,薄薄的一张,抵在指腹下,如刀刃一般。
闻春道
:“公主,您小心些,这纸看着柔软,可被冻硬了,就如刀子一般,悄无声息地就能把人割出血来。”
陆芷沅随口应了声好,字帖折好,她递给闻春,闻春拿过一张小凳子踩着放回原处。
“阿沅姐姐。”关羽舒走了进来。
她披着大红羽缎斗篷,头上戴着的观音兜还落着雪,她身后的丫鬟手里拎着一个小竹篮,里面是黄橙橙的橘子,上面也落着几片雪花。
“外头下雪了吗?”陆芷沅向外头望去。
“我们刚进你们府门口就下雪了。”关羽舒解开斗篷,递给听夏,又让丫鬟把那篮橘子放在正屋的桌上,“那日在别院,你和容姐姐说橘子好吃,我阿娘又让人送了些到府上,让我拿一篮给容姐姐,一篮给你。”
“昨日我还和王妃念起你们的橘子,今日你就送过来,真好。”
陆芷沅同关羽舒围坐在正屋的炭火盆边,抓了几个橘子放在上面的铁罩网烘暖,又叫闻春拿过一个莲花琉璃盘,装了一盘橘子,“拿去给向良娣,就说是关姑娘送的。”
她又对关羽舒笑道:“向良娣今日受了些委屈,我借花献佛安慰安慰她。”
关羽舒眨了眨眼,凑过来问道:“又是那位做的事?”
陆芷沅点点头。
关羽舒纳罕道:“容姐姐也管不住她吗?”
陆芷沅轻叹:“别说王妃管她了,今日不止向良娣,连庄宜都受了好大的委屈。”
她把清辉院发生的事告诉了
关羽舒。
关羽舒听完,先是嚯地一声:“她要反了不成?庄宜都敢欺负。”而后她顿了顿,问道:“殿下怎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