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眉目清俊,神色已从进府时的灰败转为平静,以至于他面色无一丝表情,抬起头的一瞬间,眼帘也跟着抬起,眼中的沉寂,眸上闪现的光芒,竟让他生出一股冷然的肃杀之意。
柔嘉从他脸上收回目光,暮秋已奉上一盏新茶,她拿在手中,抿了一口。
是雨前茶,但煎茶的丫鬟只怕又分神了,把极嫩的茶煎老了两分,以至于茶汤入口时,苦涩之意略为明显,但咽下之后,回甘很快就上来了。
“贤妃那边,我和云琛来做就好了,我们是宫里的人,比你们更清楚,如何对付宫里的人。”
她轻轻放下茶盏,脑中浮现徐青莲那张花容月貌的脸,还有保养得宜的肌肤。
柔嘉向陆芷沅看过去,目光和云琛一样,充盈着冷然的肃杀,“沅宝,你等着,阿娘和云琛给你送上一份大礼。”
陆芷沅羽睫轻颤了一下,望着他们。
接近傍晚的天光开始变暗,从正厅慢慢退出,柔嘉和云琛坐在最里面,他们的身影笼罩在暗影中,神情晦暗。
天光还在继续退出,陆清风,陆少潼,陆芷沅的身影,也逐渐被暗影笼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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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芷沅和亲的日子越发的近了,长公主府内开始忙乱起来,宫里忙乱起来,不过不是为和亲之事,而是因为云璋。
不知道谁把云璋好玩别人娘子,并闹出几条人命之事写成匿名信,分别塞到许学士府,丞相府,御史台
大夫刘大人府,还有散落在热闹的街巷。
许学士心绞痛刚缓过来没几天,看到那封信,气得手直发抖,即刻让人备好马车进宫。
董南和刘光站在御书房外,里头隐隐传出许学士痛哭流涕的声音。
董南木着脸,双眼盯着面前的石板甬道,耳中听到弘文帝哄着许学士,说他已经狠狠打了云璋两巴掌,并禁足他两个月,以后定会严加看管,不让他再犯。
董南脸上闪过一丝讥笑。
他的儿子和云璋一起犯错,云璋轻轻放过,他的儿子却被杖责五十,那五十大棍下去,皮肉至今都是烂的,御医还说,以后能不能如常走路,就看造化了。
如今云璋被翻出更多的丑事,但惩罚不过被打了两巴掌,禁足两个月。
到底是皇子啊。
“你这个时候笑什么,不要命了。”刘光看到他脸上闪过的笑,毛骨悚然,忙低声道。
“我在笑一个典故。”董南道。
“什么典故?”
董南慢吞吞道:“唇亡齿寒。”
刘光转头看了他一眼,又低头望着面前的甬道,心底渐渐冒出一丝寒气。
前面的内侍监忽然低头行礼,董南和刘光望过去,五皇子云琛过来了。
董南和刘光向他行礼,云琛恭敬回礼,然后向守在御书房门口的内侍官道:“本王来向父皇请安,烦请内官大人帮通传。”
他言笑温润,平和谦逊,令人如沐春风。
内侍官满脸堆
笑,“陛下和许学士在说话,殿下稍候。”
云琛向他颔首,站在董南刘光的对面。
里头的声音又传了出来,似是许学士数落云璋的种种不是,云琛听了两句,脸色微变,往外边走了几步,在离书房较远的地方停下,肃声而立。
许学士是云璋的老师,老师可以指责学生,但他不便听,董南和刘光是重臣,他不与他们攀谈,是避嫌。
董南和刘光暗自点头。
云琛身后立有一块寿山石头,石边有块凸起之处,种有一株罗汉松,松针油绿,枝桠舒展,苍健俊逸。而云琛凤表龙姿,身形挺拔,山石,松树,人在一处,竟如一幅画一般。
许学士走了出来,或许是悲愤太过,他脚下不注意,往前一扑,董南和刘光忙过去,云琛比他们快了一步,一把扶住许学士,关切道:“许大人当心脚下。”
许学士被他搀扶起身,眯着昏花的眼睛看清是云琛,不知为何怔了怔,又摇摇头,长叹一声,推开云琛的手,身形有些佝偻,慢慢走了出去。
内侍官进去通报,很快就出来请云琛进去。
刘光轻声道:“可惜了,何美人病逝太早。”
何美人是云琛的生母,董南知道他所说何意,却没有应和,只是望着云琛方才所站之处。
那山石与松树,缺了人,便是冷冰冰的摆饰之物,缺了几分生气和灵动。
弘文帝从御书房出来,让内侍官去
长乐宫通传,他要过去用晚膳。
不一会儿,内侍官回来禀报:“贤妃娘娘身子不适,怕过了病气给陛下,请陛下暂且到别处用膳。”
“都两日了,贤妃的病怎还不好,御医不是说只是吃错东西吗?”弘文帝眉头紧拧,不放心道:“朕过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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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乐宫中,徐青莲对着菱花镜,惊恐不已。
她原本如凝脂般的肌肤,前两日不知为何,竟然起了成片的红斑,尤其是脸上,那一块一块肿起来的红斑,让她原本美艳的容貌不忍直视。
宫里的女人,尊荣都来自于帝王的恩宠,而让恩宠长留,容貌性情必不可少。
她在弘文帝前面性情极好,把弘文帝哄得舒舒服服的,但倘若弘文帝看到她这张脸,只怕再好的性情也留不住恩宠了。
这两日御医一直在精心给她用药,吃的汤药,泡的药浴,抹的膏药,但红斑就是退不下去,御医说要红斑下去,得多要些时日。
云璋被弘文帝掌掴,禁足两个月,她心中不安,生怕云璋因此遭弘文帝的厌弃,想哄住弘文帝。
可这张脸,要如何哄人?
徐青莲猛地把桌上的东西全部扫落,尖叫着:“废物,都是废物,本宫要把太医院给拆了。”
长乐宫的宫婢悉数跪下。
守在殿门的一个小宫婢进来,瑟瑟发抖,“娘娘,陛下过来了。”
徐青莲脸色一白。
她不是让内侍官回去禀报,她
不能见他么,怎么还过来了?
她的贴身宫婢如意跪着爬到她身边,着急道:“娘娘,得想法子,不能让陛下瞧见您的……”
如意不敢把脸字说出,又跪了下去。
徐青莲还是有些急智的,当即想出了一个法子,让如意去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