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臣看来,这巨浪起时定然层层叠叠,而当拍岸之刻,定然一蹴而就。”
荀彧闻听刘辩的比喻,已经明白了少许。
“令君,你与陛下打的什么哑谜?”
满宠有些不解的问道。
“伯宁莫急,朕说与你听。”
“此刻重要的不是百姓是否全部参与,而是百姓是否知道有那么个新的活法。”
“纵观古今,强如高祖,明如光武,直接干预世家田、农之事者,皆无疾而终。”
“与其朝廷直接出面强硬改革,不如将希望与改变的想法种入百姓的心中。”
“当百姓对盘剥自己过甚的世家宣泄出自己的怒火之时,朕再居中调停,便可事半功倍。”
刘辩说得十分笼统,满宠听罢还是有些疑问。
“陛下,我大汉此刻也算兵强,百姓又岂敢主动生事?”
刘辩闻听此言,微微一笑,并未解释。
“伯宁,陛下需要之时,自然会有奋起之事。”
荀彧主动接过了话头,继续说道,“陛下之言,臣已经明白了,只是国库之需,却是避无可避,微臣在陛下出征期间,已经想尽了办法,此刻看来,也只有陛下能解此困局了。”
“文若,说得有些过了。”
“此番袁绍兵败,朕先遣了许褚往邺城收缴了袁绍囤积之资,可解燃眉之急。”
刘辩说罢,将记录着袁绍遗产的账册交到了荀彧手中。
“陛下,如此钱财,可支撑朝廷三个月之运转。”
荀彧这话说得明白,问的就是三个月之后呢。
此刻的大汉,经商贸易的盈利是国库的主要来源之一,但商路遥远,近的半年一结算,远的则要一年,甚至两年才能结算。
所以荀彧所问,乃是即便算上了这抹平的三月,如何再跨两月,坚持到年底。
“宫中的一切用度可以缩减。”
“只怕还是不够。”
荀彧低着头,拱手道。
此刻敢于刘辩如此说话的,朝中除了那些资历够老的老臣外,也只有荀彧了。
“国库存粮,可否卖出一部分?”
刘辩揉了揉太阳穴问道。
“陛下若是要卖出国库存粮,只怕需要在三月之内结束冀北的战事,还需并州军缩减兵员。”
荀彧早知道刘辩会想到卖粮,此刻他顺势提出了减少兵员一策,倒是让一旁的满宠一惊。
朝中百官皆知道,刘辩喜好行伍,历来对于军务一事,不论是增兵还是铸造军械,皆是无有不准的。
此刻荀彧提议缩减兵员,满宠在瞬间便想好了如何替这位同僚求情。
但满宠想象中的刘辩暴怒,并未发生。
“文若啊,你倒是与朕想到了一处去了,此刻若要新政安稳实施,再起战事便是不智之举。”
“一旦新政铺开,会用到钱粮之处不计其数,若是能解兵归田,不仅能遏制一段时间内的农人流失,还能拔高大汉境内的财政岁入,倒也是两全其美的。”
“只是云长哪里好说,传来的都是捷报,并州嘛,还需百官配合之啊。”
刘辩努了努嘴,看向了两人。
荀彧立刻会意,“臣明白了,今夜便会知会百官,明日早朝提案削减兵员。”
“嗯,除此之外,卸甲之人要与一般农人区分开,虽然退伍,却不能止训,当在冀州划出一块屯田之所,半训半耕。”
“恰好说到了冀州,此刻冀南既然已经入手,不知各地郡县官员的名单可有选好?”
刘辩开口问道。
“启禀陛下,此事我吏部倒是有了备案,除却朝中世家子外,大半是从学宫的推荐名单中录用的。”
“请陛下过目。”
满宠有些蒙地递上了名录。
刘辩扫了一眼,便盖上了玉玺。
“好,甚善,新政新官,冀州当彻底执行,当地世家若有迁徙的,可照当初朕租借土地之例,令其往司隶南部。”
“若有心怀袁绍之人,也不必手软,皆侍卫乱党,罚没家产。”
刘辩说到此处,脸上也露出了喜悦的表情。
没什么比罚没顽固世家家资更快地丰盈国库的方法了。
此刻配合冀北战事,只能说恰逢其时。
“陛下,臣已经整理好了一份协助袁绍的世家名录,其中有几家还是免了吧?”
荀彧地上名录,开口问讯道。
“嗯,这清河崔家、无极甄家、常山赵家、河间王家,皆可豁免。其余中小世家,就交给伯宁调查后决断。”
“只是此事宜快不宜慢,朕也会书信云长,配合伯宁行事。”
满宠闻言,立刻知道了刘辩的意思。以他在司隶以外世家的酷吏名号,便可见他下手的风格。
“除此之外,文若当提醒户部之官革新境内的土地田册了,若是袁老怕各地世家从中作梗,可让伯宁的校事府配合行事。”
“臣,遵旨。”
“此乃颍川各世家的人口田册,臣已经抄了一份送去了户部,这一份请陛下过目。”
荀彧说罢,立刻将田册,献了上来。
刘辩看着荀彧,荀彧低着头,两人皆是不语。
片刻过后,刘辩将田册退了回去,“文若在朝一日,朕便一日不对颍川之事烦忧,田册户部知晓便可,朕何必单独阅览一份?”
“文若,朕出兵几月,你倒是与朕生分了许多,今日便别回家了,朕叫了志才、奉孝、孔明等人,今夜不谈政事,只当是为朕庆功吧。”
刘辩拍了拍荀彧的肩头,看向了满宠道,“伯宁也留下。”
刘辩说罢,便独自离开了大殿。
“令君啊,令君,你真叫我看不懂了,满朝文武不敢提的削减兵员之事,你敢提。”
“甚至连这田册都敢一式两份,亲自递交陛下。”
“真是叫我吓了一跳。”
满宠见刘辩走远,立刻在荀彧身边说道。
荀彧微微一笑,“我与陛下虽是好友不差,却也是君臣。”
“我自当先君臣而后好友,如此侍君,方可不出差错。”
“况且陛下削兵之心由来已久,也并非是我所想,我也只是替陛下说出口罢了。”
满宠听罢,不禁竖起了大拇指,“不愧是令君啊。”
而独自离去的刘辩,兜兜转转却是去到了皇后的宫中。
唐姬见刘辩一来,立刻遣散了宫中的内侍、宫女。
“陛下似是有些不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