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三)
正在谋求着自己可以逆风翻盘,进而实现心中蓝图宇文邕看着烫金的国书瞠目结舌的同时又欲哭无泪。
求娶杨丽华?
这种丧心病狂的馊主意提出来,确定不是在引战吗?
他一心修好,高纬那个贼小子竟然想撬他儿子的墙角?
难不成,北齐骨子里就有夺人之妻的喜好吗?
先是高湛突发奇想,派出使臣抢走了阿史那氏,与突厥这个彪悍的部落结成了同盟,无形中增加了他猎杀宇文护将皇权归于己手的难度。
如今,高湛之子高纬,竟又想抢他儿子的太子妃。
北齐高家和北周宇文氏,究竟是有什么不共戴天的仇恨,才能结下这样别样的缘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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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实话,若非杨丽华的身份和影响过于特殊,只要能与北齐暂时修好,争取时间,区区一个未过门的太子妃,实在不值得思量犹豫。
这真真是一步左右为难的棋!
宇文邕捏着北齐国书,不断在玉阶上踱步,面露愁容。
杨坚!
独孤伽罗!
这才是杨丽华背后难缠的角色。
在他还是任人欺辱苟且偷生的卑微王爷时,独孤家便是北周的第一世家,杨坚之父也高居柱国之位。
继位以后,他能掌权,更是离不了杨坚夫妇的辅佐。
赐婚一事,更是他深思熟虑的结果。
一来,报当年微末之际,独孤家的庇佑之恩,二来,他的身体每况愈下,赟儿想要坐稳皇位,离不开强有力的支持。
于公于私,杨家都是最好的选择。
可这一步妙棋,如今就要被拦腰斩断。
和亲,还是拒绝,宇文邕颇有些犹豫。
他知晓,以独孤伽罗的忠义,若他能将家国大义晓之以理动之以情,未必不能说服杨家嫁女。
只是,嫌隙不可避免。
哪怕身为这北周之主,他都不敢赌人性,稍后差池,腹背受敌,亡国灭族近在眼前。
杨丽华不能和亲!
宇文邕咬牙决定道。
“宣随国公夫妇入宫。”
做好事不留名的高风亮节,在皇家纯属无稽之谈。
他做出如此牺牲,杨坚夫妇自是得感恩戴德,肝脑涂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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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还真是个小机灵鬼。
宇文邕将国书置于案桌之上,静静地等待着杨坚夫妇的到来,仿佛刚才的纠结权谋只是错觉。
闻召,杨坚和独孤伽罗面面相觑,面上难掩担忧。
陛下修书欲与北齐交好之事,他略有耳闻。
北齐的小皇帝高纬与生俱来的帝王之才,似有千年前千古一帝的风采,身侧还有战无不胜的兰陵王高长恭。
君臣携手,宽严并济,硬生生让北齐在泥泞之中开出了绚烂蓬勃的花。
劲敌!
敌强我弱,暂时修好,不可置否。
但,北齐君臣绝不会眼睁睁的看着北周喘息,然后新生。
也不知,高纬提出了怎样的要求。
“莫要多想,一切见机行事。”
“无论如何,为夫都会护家人周全。”
杨坚心有所感,回握住独孤伽罗的手,出声安慰道。
杨坚深知,陛下对他们夫妇甚是倚重,视为左膀右臂,但同时又心有猜忌,生怕如当年宇文护般的权臣祸国之事重现。
这也意味着,杨家在北周已是庞然大物。
独孤伽罗勾勾嘴角,笑容勉强。
强压下心中的不安,杨坚和独孤伽罗相携来到宫中,烫金的国书映入眼帘。
纳娶丽华为后?
预感成真,独孤伽罗心中那块高高悬起的巨石反而落地了。
北周不同于突厥,丽华也不同于阿史那氏,北周与北齐终有一战,历来和亲的女子能得善终的屈指可数。
杨坚看向独孤伽罗,微微摇头,示意稍安勿躁。
“不知陛下作何决断?”
杨坚垂首,规规矩矩问道,不见丝毫枭雄气概,就好似是宇文邕最忠诚的臣子。
面对大权在握的宇文邕,不宜与其撕破脸。
既然召见了他们夫妇,必然是心中有了决断。
宇文邕微怔,眼中悄然浮现出些许玩味之色。
喜怒不形于色,好恶不言于表,这样的杨坚才当得起他的肱骨之臣。
只是,杨坚是不是忘记了,那句话后紧接的是“生死不从于天”?
他便是这北周的天,生杀予夺。
难不成,杨坚还想翻了他这片天吗?
“随国公言重了,决断言之尚早,寡人照贤伉俪前来,只为商量。”
“独孤老柱国在世时对我宇文氏有既有从龙之功,亦有匡扶之恩。”
“随国公又伴寡人左右,蛰伏数年,助寡人铲除宇文护。”
“桩桩件件,寡人铭记在心,不敢忘却。”
宇文邕托起杨坚的手,随即赐座,一派礼贤下士知恩不忘报的明君模样。
杨坚推却不得,小心翼翼的坐下,脸上满是恭敬谨慎。
宇文邕接着道“不知随国公如何看待北齐所请?”
烫手的山芋再一次抛给了杨坚夫妇。
杨坚心中为难,说实话,古往今来,靠着女子牺牲和亲谋求发展的事情并不罕见。
群雄逐鹿的春秋战国,各国联姻层出不穷,姻亲裙带关系,盘根错节。
哪怕后来天下一统,以雄才伟略著称的汉武帝都曾遣公主前往乌孙国和亲,缓和军事矛盾,换取休养生息之机。
只是,若和亲之事落在自己子女头上,他实在说不出什么大公无私的话。
他与伽罗夫妻情深,无通房小妾,自然子嗣血脉单薄,更不要说丽华还是长女,受万千宠爱。
在杨坚犹豫之际,独孤伽罗适时开口“能为陛下为北周分忧,本是身为臣子的荣幸和责任。”
“若真能以一女子换天下安,伽罗绝不推辞。”
“但,这些年来,北齐励精图治,野心勃勃,与突厥联盟,此心,人尽皆知。”
“陛下英明神武,想来不会做赔了夫人又折兵之事。”
说到此处,独孤伽罗顿了顿,声音中带了几分悲戚与哀伤,不再是刚才巾帼不让须眉的模样,取而代之的是拳拳慈母心“陛下,丽华自出生,便随我们夫妇奔波劳碌,不如勇儿和广儿有福气。”
“出于私心,臣妇不忍心看着她远赴他国,从此山水迢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