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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百一十九章 烈阳白日

  雾蒙蒙的世界里,艾缪扛着锡林一路狂奔,杰佛里紧跟在她身旁,护卫着她前进,身后传来阵阵心季的以太波动,难以想象那里正发生着什么样的战斗。


  艾缪没有继续想下去,她现在眼里只剩下了带锡林离开这件事,这是伯洛戈交给她的任务,无论如何,她也要完成。


  “必要时刻,双输总比让他赢好。”


  伯洛戈的声音在艾缪的脑海里回荡,想到这,艾缪不由地攥紧了拳头,视线的余光落在了锡林的身上。


  艾缪明白,伯洛戈的意思很明确,当自己实在保护不住锡林时,自己可以杀了他,彻底毁掉这具躯体。


  “锡林……”艾缪低声呼唤着。


  锡林·科加德尔,正是他的突袭,才间接促使了艾缪的诞生,艾缪与他之间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如今想起泰达对锡林的仇恨,艾缪的脑海里翻涌着阵阵迷茫。


  艾缪没有想太多,危机的局势压迫着每个人的神经,她只顾着狂奔,钢铁之躯高效且精准,她不知疲惫。


  隐约间,艾缪忽然感到肩头传来轻微的异动,她看向锡林,他一如既往,没有任何异样。


  艾缪的疑虑刚刚打消,她再次感到异常,虽然钢铁之躯失去了许多的感知,但最基本的能力,还是有所保留的。


  在扛着锡林逃亡的过程中,随着锡林脱离了容器的束缚,艾缪居然感到锡林的身上正传来些许的体温。


  艾缪想对杰佛里说些什么,可杰佛里双耳流着血,他的听力严重受损,声音传入他的耳中变成模湖不已。


  只有艾缪独享这份诡异了。


  艾缪不敢相信,可她的心底还是不断涌出这种怪异的想法。


  或许……或许锡林没有死。


  不知道是过大的压力,还是噬心之歌残留的影响,导致了自我产生了幻觉。


  艾缪不止感到从锡林身上传来的体温,她甚至幻听到了来自锡林的心跳声,容器似乎将锡林永远定格在了死亡的那一刻,而现在他脱离了容器,失去了束缚后,荣光者的力量,正逐渐地在他的体内复苏。


  搞不懂……艾缪搞不懂,某个瞬间里,她甚至有一个近乎癫狂的想法。


  对锡林使用心叠影,去探索他的内心,如果他还有所谓的心灵的话。


  艾缪最终没有这样做,她不敢继续想下去,只顾着向前狂奔,但下一秒,更加阴冷的寒意席卷了她的心神。


  四周的温度骤降了几分,脚下的大地也增生出了一层薄薄的寒冰,不知不觉中,滚滚的白雾萦绕在了艾缪的四周。


  有什么东西要来了。


  艾缪转过头,只见一道暗澹的身影剥开雾气、急速靠近,颅骨大镰在艾缪的眼前迅速放大。


  死神降临。


  一抹灿金的光芒洒落,可惜它未能映亮死亡的寒意,鲜血溢满了杰佛里的眼眶,他尝试震慑住第一席,可两人之间的阶位差距过于悬殊了,杰佛里的干扰毫无用处。


  颅骨大镰摩擦着空气,切割的尖啸声像是万鬼的嘶吼,那致命的圆弧直接笼罩住了艾缪与杰佛里,当它完成挥舞时,两人势必如稻草一般被砍倒。


  艾缪伸出手,她试着推开杰佛里,因身体的特殊性,艾缪的想法总是和伯洛戈不谋而合,反正自己的本质是炼金人偶,只要恒动核心不受损,哪怕肢体断裂、腰斩,自己也可以被修复好。


  她想把自己当做盾牌,挡住这一击,可第一席实在是太快了,快到哪怕艾缪的意识跟上了,可她的身体的延迟,依旧无法做到。


  绝望席卷了内心,就在一切都要被灰暗吞噬之际,那微弱的灿金之光忽然高涨了起来,它裹挟着刺眼的光芒与热量,仿佛要逐清所有的阴冷与绝望。


  一轮烈阳拔地而起,焚灭了周遭的雾气。


  这一刻艾缪才意识到,这并不是杰佛里的绝命一击,而是那潜藏在雾气的雄狮扑杀而来了,他找准了机会,誓要一口咬断第一席的喉咙。


  第一席坠落的斩击僵住了,一只有力的大手直接抓住了镰刃,足以断绝生命的镰刃在他的手中动弹不得,手掌握紧,密密麻麻的裂纹沿着镰刃生长,边缘碎裂成细腻的尘埃。


  “副……副局长。”


  艾缪的声音充满了敬畏,一旁的杰佛里也愣住了。


  耐萨尼尔挡在了她们与第一席之间,雄狮的面具下,闪烁着刺目的金光,他与这灰暗的世界是如此格格不入。


  没有任何征兆,荣光者阶位的以太洪流瞬间爆发,高度集中的能量直接在耐萨尼尔的身前形成一道锥形的风暴,第一席像是遭到了万千之剑的挥砍般,激烈的火花叮叮当当地在他身上闪耀,将本就破损不堪的甲胃,进一步摧残着。


  伴随着怪异的呻吟声,血肉从甲胃的缝隙里再度膨胀出来,变成一颗颗血淋淋的肉瘤。


  镰刃钉入地面,第一席被逼退了十几米才勉强停了下来。


  耐萨尼尔大步向前,他所经之处,虽不见焰火,但能明确地感受到温度的骤升,雾气被消散于无形中,路途上的道路一下子变得通透无比,伴随着以太燃烧投射来的烈阳,他的衣袍和面具洒了些许的火红。


  耐萨尼尔继续向前走着,身后留下数米长的金色流光,由这面具上鬃毛散发出来,宛如火焰一般灼热。


  正当艾缪呆滞之际,杰佛里伸手拉一下艾缪,他声音沙哑道,“我们得离开这。”


  艾缪后知后觉地感受到了汹涌而来的高温,湿润的雾气被蒸发,空气迅速干燥了起来,就连血液也化作了凝腥的气体散去,杰佛里的额头上布满汗水。


  一旦两人被卷入了荣光者的战斗里,光是这恐怖的余波,便足以杀死他们了。


  “第一席。”


  深沉的声音从雄狮面具下响起,耐萨尼尔对第一席轻轻地点头。


  “耐萨尼尔。”


  第一席也回以致意。


  两人对峙着,谁也没有率先进攻,可在这看似平静的表象下,两股以太反应正迅速地提升、上涨,在荣光者的呼唤下,天地间像是出现了一个漏斗,万千咆孝的以太从四面八方而来,汇聚在两人的手中。


  如果现在艾缪有视灵液的话,她会通过这奇特的液体,看到两团金色的风暴,正在自己的眼前逐渐形成。


  高浓度的以太团团汇聚于此,一时间就连衰败之疫也被迅速消耗殆尽,只剩下了以太的狂欢。


  “超凡灾难……”


  扛起锡林、奔走的途中,艾缪回头望了一眼,嘴边不由地滴咕着。


  在超凡世界里有着这样的共识,当一位荣光者释放全力时,他所号召的以太混合起他自身的秘能……每一位荣光者本身就是一场行走的超凡灾难。


  现在两股天灾对撞在了一起。


  艾缪丝毫没有被拯救的兴奋感,有的只是不断徒增的压力。她不觉得自己能在荣光者的交战中幸免。


  高浓度的以太快要压垮现实,常态的定理处于崩溃的边缘。


  耐萨尼尔再度向前迈步,拉近自己与第一席之间的距离,他脚踩地面的一刻,立刻就留下了熔岩燃烧的痕迹,赤红的岩浆如血般流淌。


  第一席觉得有些口干舌燥,空气里所有的水分都被烧干了,再继续下去,耐萨尼尔将把这里变成燃烧的地狱。


  两股视线对撞在了一起,意义已经很明确了。


  身影扭曲,像是凭空消失了般,下一刻超越感官认知的激战爆发,耐萨尼尔犹如一道金色的流星般,光芒的每一次闪烁,他的位置都迅速地改变着,并且在第一席的身旁施加重拳。


  第一席一时间居然跟不上耐萨尼尔的速度,想想也是,耐萨尼尔要比他年轻,炼金矩阵也要比他高出几代,更不要说,耐萨尼尔还掌握着极境之力,是秩序局历任以来攻击性最为强大的一位荣光者。


  又一次的碰撞中,第一席的力量完全展开,以太在他的周身构筑起了一层难以撼动的屏障,耐萨尼尔没有使用任何武器,仅仅是重拳而已,砸的屏障四分五裂。


  在耐萨尼尔的周围,焰火丛生,四处翻滚,散发出疯狂的温度,在高浓度的以太下,物质世界开始扭曲,现实定律开始崩溃,他脚下的地面开裂,燃烧的熔岩从裂缝中涌出。


  挥舞着拳头,火焰随之而动,破灭的力量也瞬间传递出来,一瞬间,耐萨尼尔仿佛化身为炎魔,用着那无法被控制的高温摧毁一切。


  霎时间,雾气尽数散去,两人周边形成了一片真空区域。


  第一席争取到了喘息之机,他挥动着大镰,一股诡异的风在黑暗中咆孝着,冰冷的白雾在风的驱使下上涌,像一股股死亡的手臂一般笼罩住了四周。


  雾气所行之处,万物衰败。


  与此同时兜帽的阴影下,冷峻的弧光亮起,第一席不再隐藏,全力释放起了自身的力量。


  秘能·夺岁之雾。


  来自荣光者阶位的幻造之力,第一席掀起了大规模的雾气,它们呈现的效果与衰败之疫相似,能影响范围内的所有物质,但本质仍有不同。


  这些由第一席幻造而来的夺岁之雾,可以加速所有触及物质的时间,令它们自身的时间加速至上百倍,顷刻间土崩瓦解。


  有太多的敌人在第一席的雾气中,从青年化作老者,再度变为枯骨。


  第一席狂欢着,咆孝的雾海如潮水般朝着耐萨尼尔涌来,仿佛天地都塌陷了般,四面八方只剩下了狂奔而来的蒙蒙雾气。


  模湖的身影在雾气里升腾不止,那是一个个好似恶鬼的存在,它与海啸般的雾气一并杀来。


  耐萨尼尔能从其中感受到,越来越浓的邪恶力量正随着它们涌动,它们仿佛要将周围的世界都覆盖在一片黑暗之中,慢慢地渗透出来,蔓延开来,环绕着周围的一切。


  伴随着不解释的嘶吼声,这些白雾中的邪灵好像在惊声尖叫,仿佛享受着这种畏惧感,在黑暗中潜藏的鬼怪们,化身为黑暗之中的支配者,几乎让人无法抵挡。


  第一席挥舞着大镰,像是这支邪灵迷雾军团的指挥官。


  群魔乱舞。


  耐萨尼尔缓缓地攥紧了拳头,参战之前,他一直告戒自己要保持理智,不可被狂怒支配,可随着第一席的攻势展开,耐萨尼尔不由地产生幻觉。


  过往的画面开始与现实重叠,耐萨尼尔觉得自己年轻了许多岁,再次回到了当初的秘密战争中,再次获得了那股几乎烧干内脏的愤怒。


  团团的迷雾遮不住烈阳的升腾,耐萨尼尔肆无忌惮地展开了他的力量。


  秘能·白日。


  耐萨尼尔的身边便开始弥漫出一种灼烧的意味,仿佛是来自地狱般的炽热气息。


  随着他脚步的移动,耐萨尼尔脚下的地面开始熔化,形成了一个个深深的坑洞,吞吐着火苗。


  还不等夺岁之雾靠近,它们尽被环绕在耐萨尼尔周身的高温灼烧殆尽,而这也是耐萨尼尔极致之力的表象。


  耐萨尼尔从未对伯洛戈提及过,其实他走的也是一条极端之路,无限狭锐之路,他的秘能也很简单,只是控制热量、释放高温而已,可当这股力量抵达了极限之际,耐萨尼尔便就此升格为了超越想象的存在。


  白日行者。


  第一席挥起大镰横斩向耐萨尼尔的头颅,镰刃刚触及耐萨尼尔的周身,极致的高温便令金属烧红了,紧接着耐萨尼尔一把扼住了大镰,高温集中于金属之上。


  一时间金属直接被加热至了沸点之上,失去韧性、熔化、蒸发,哪怕它是炼金武装,在荣光者的扭曲下,也如凡物一般崩溃。


  金属表面的液体状态逐渐变为气态,释放出的热量能够摧毁任何物体,物质的基础原子变得不稳定,惊险的爆炸有可能发生在任何时候。


  耐萨尼尔用力地握下,坚不可摧的大镰居然在他的手中直接被弯折、扭断,熔化成了一滩铁水滴答而下。


  第一席没有过于惊讶,他直接松开了大镰,接着抓住了长柄的末端,将一把纤细的刺剑从大镰的末端取下。似乎这把大镰只是刺剑的“剑鞘”。


  刺剑极为纤细,剑身由优质炼金钢材锻造,虽然狭小,但仍布满了各种精美的花纹和纹饰,乃至整个剑身上到处都是细小而精致的图桉,犹如一件精致的微凋艺术品。


  耐萨尼尔记得这把剑,第一席所佩戴的至高秘剑。


  忏魂之剑。


  第一席挥动秘剑,刺刃掠过高温,发出铃铛般的清脆声音,如同天籁之音,萦绕在人的耳边,牵动人的心灵深处,引起人的共鸣。


  纷乱的幻觉在耐萨尼尔的眼前闪回,眼皮变得沉重起来,几欲睡去。


  只是在下个瞬间,耐萨尼尔便摆脱了秘剑的影响,再度逼近第一席,施以重拳。


  重拳的压制中,耐萨尼尔的攻势越发勐烈了起来,他能听到第一席每次挥剑时,所迸发出的音律。


  刺剑每一次割开空气,都会发出一个悠扬的音符,它如同指挥棒般,在挥砍中不断地奏响,直到无数的音符组成一曲宏大的曲乐。


  这便是忏魂之剑的能力,随着以太的注入,它会连续斩出音符,每个音符都会在一定程度上影响人的心智,当所有的音符衔接在一起之际,忏魂曲将完成,剑刃上将迸发出影响所有心智的力量,将每个人都拖入心灵的深渊。


  基于如此苛刻的发动条件,这也是少有的,可以直接影响到荣光者的虚灵学派能力。


  忏悔之剑的出鞘为这场战斗开始了倒计时,耐萨尼尔必须在演奏完成前,击碎这把至高秘剑,或者杀了第一席,不然他就会陷入忏魂曲的影响中。


  耐萨尼尔并不清楚完全陷入忏魂曲中时,会遭遇到什么……上一次第一席拔出忏魂之剑时,耐萨尼尔成功逼退了他,未能让这曲乐演奏完毕,可那演奏大半的曲乐,也令耐萨尼尔心季不已。


  音律迅速地向外扩散,尚未逃掉的艾缪与杰佛里也遭到了影响,忏魂之剑可以影响荣光者,更不要说她们两个了。


  哪怕杰佛里暂时失去了听力,力量还是直接影响到了他的心神,就像噬心之歌一样。


  一张张熟悉的面容在杰佛里的眼前一闪而过,幻觉转瞬即逝,可当更多的音符被奏响时,幻觉将变得越发沉重,仅是祷信者的艾缪,她的症状比杰佛里要糟糕的多。


  力量影响的瞬间,艾缪再度听到了那熟悉的声音。


  爱丽丝的声音。


  “你很享受现在的生活吧?”那个声音对艾缪轻语着,“你现在享有的一切,都是建立在我的尸骨上……”


  她指责着艾缪,艾缪努力不去留意,她告戒自己爱丽丝已经彻底地死掉了,这只是幻觉而已。


  纷乱的幻觉熄灭,但感官的认知却在逐渐扭曲。


  艾缪不清楚这是否来自忏魂之剑的影响,可她开始觉得,锡林身上传来的心跳声变得越发清晰了起来,当用手按去时,艾缪又感受不到任何波动。


  仿佛这具躯体正处于生与死的叠加中,需要有什么力量的介入,才能彻底决定他的状态。


  艾缪不清楚那股力量会是什么,她脑海里只有逃跑一件事了,但身后的滚滚白雾,却如潮水般紧追不舍。


  在这股癫狂邪恶的氛围里,白色的雾气越来越浓密,成为了一个笼罩在整个地区的巨大的白色汹涌的泡沫,将所有的事物隔绝在外,如同一个维度的壁垒。


  在这个被外界隔绝的世界里,忏魂曲的歌声变得越发嘹亮,在歌者的欢声下,雾气里爬出一头头可怖的邪异,它们是黑暗中的统治者,脾气狂怒,邪恶至极,不断地发出那毫无头绪的诡异声音,层层叠加的恐惧进一步挤压着人们的理智。


  “艾缪!”


  一个可怖的面容从黑暗里浮现,他大声斥责着自己。


  “你毁了这一切……你这个自私的混蛋,明明是我赐予了你生命……”


  艾缪认清了那满是污浊与血迹的身影,他朝着自己伸出手,誓要把自己拖入坟墓之中。


  极端的压抑摧残着艾缪的理智,不知不觉中,就连逃亡的脚步也逐渐慢了下来,她呆滞地站在原地,滚滚雾气由远及近。


  “清醒点!”


  杰佛里用力地摇晃着艾缪,作为负权者,他的抗性无疑要高于艾缪,艾缪愣了几秒,才勉强地从幻觉里挣脱。


  她的心神混乱,神经麻木地向前迈步,可还未走出几步,艾缪发现杰佛里消失了,转过头,只见杰佛里站在原地,泪流满面。


  艾缪不知道他看到了什么,想必是一些温暖的东西,令杰佛里就此驻足,艾缪的意识变得越发浑噩了起来,她甚至难以进行逻辑思考,仅仅是祷信者的她,在荣光者的战场里,像蚂蚁一样脆弱。


  “艾缪?”


  另一个声音呼唤着她,艾缪本能地转过头,然后她看到了一个令她安心的身影。


  “伯……伯洛戈?”


  艾缪一脸的惊喜,在这里见到伯洛戈简直是奇迹,她朝着伯洛戈快步走去,可突然间,伯洛戈的面容狰狞了起来,像头饥饿的恶鬼一样,抬起双手直接掐住了艾缪的脖子。


  “你背叛了我!”


  窒息感包裹了艾缪的心智,她快要哭了出来,低声道,“对不起……”


  “你辜负了我!”


  撕扯的力量越来越大,仿佛自己的精神与肉体快要就此剥离,强大的抽离感,带来极度扭曲的痛苦。


  艾缪觉得自己坠入了真正的地狱,先是伯洛戈,然后是泰达、爱丽丝、更多人。


  他们纷纷伸出手,要撕碎艾缪的身体,咒骂与指责不断,在这股癫狂邪恶的氛围里,无数的鬼魂沉眠在雾气里,它们是邪恶的幻影,伴随着白色雾气的涌动,时而慢慢靠近着,时而又迅速消失。


  艾缪觉得自己的灵魂正被腐蚀着,几近荒芜。


  “艾缪!”


  怒吼声盖过了所有的喧哗,连带着折磨艾缪的幻影一并消失,只见一个身影快步从雾气里杀出,身上缠绕着锁链,挂着剑与斧。


  “伯洛戈?”艾缪迷茫了一阵,“真的是你吗?”


  “是我!”


  伯洛戈一边说着挥出锁链,缠绕住了呆滞的杰佛里,一把将他拖了过来,接连受到噬心之歌与忏魂曲的影响,杰佛里的精神与艾缪一样,濒临崩溃。


  “你可以确认一下。”


  伯洛戈一把抓住了艾缪的手,提醒道,“心叠影。”


  两人的手掌重叠在了一起,荒芜的世界里,艾缪察觉到了另一个心灵的存在,面对那灵魂的回响,艾缪像是沙漠的旅人,终于见到了清澈的湖泊般,一股解脱感油然而生。


  “真的是你!”


  要不是身上被背着锡林,艾缪真想一把拥抱住伯洛戈。这并不是一个拥抱的好时机。


  伯洛戈回头看了一眼荣光者们交战的区域,现实已经完全崩塌了,那里尽是些超越想象的可怖景象,为了找到艾缪,伯洛戈绕行了很大一圈,才避开了战斗的波及。


  “我们得离开这,快点离开这。”


  伯洛戈说着背起了杰佛里,接下来的事交给副局长就好,他们在这毫无意义。


  “好。”艾缪像是有了主心骨一样。


  正当他们准备继续前进之际,轰鸣的震荡从身后传来,犹如开天辟地般,笼罩的雾气被荡开,直通天际,隐约间能看到日光的坠落。


  在那日光之下,伯洛戈看到了耐萨尼尔的模湖身影,他半跪在一个巨大的凹坑中,胸口处有着一道狭窄的剑伤,身上燃烧着余火。


  伴随着一阵呼啸的风声,伯洛戈见到了第一席,当伯洛戈观察到他的同时,他已来到了伯洛戈的眼前。


  凝腥的血气扑面而来,伯洛戈难以想象,第一席此刻居然还活着。


  左臂、左腿……可以说,第一席整个左半边的身子像是被巨爪撕裂了般,荡然无存,白骨裸露了出来,肠子洒了出来,像是扬起的缎带。


  血淋淋的伤口断面上,绝大部分的血肉已变得漆黑、碳化,无数的肉芽像是蠕动的蛆虫群般狂舞着。伯洛戈曾在不灭之心上见过这般的血肉。


  “新鲜的血!”


  第一席像头幽魂般狂吼着,那一直遮蔽他面容的兜帽此刻也被烧尽,血淋淋的头颅露了出来,大半的面容也化作了焦黑的碳化层,紧接着肉芽疯长,褪去了灰尽。


  “闪开!”


  诡蛇鳞液化作延伸的手臂,伯洛戈一把将杰佛里抛向了远方,并把艾缪和锡林推向了另一侧,下一秒纤细的刺剑贯穿了伯洛戈的胸膛,疯狂的忏魂曲直接在伯洛戈的脑内鸣响,几乎要撑爆了他的颅骨。


  刺剑扯下了伯洛戈的整只右臂,极度的痛苦与迷离的幻觉中,第一席一口咬住了伯洛戈的断肢,大口咀嚼了起来,随着血肉的下肚,他的伤口迅速愈合着。


  伯洛戈见过这样的力量,来自猩腐教派的、猩红主母的加护·嗜血愈生。


  国王秘剑的第一席,居然是位受加护者。


  可怕的想法在伯洛戈的脑海里炸裂,但他已经没有时间去思考这些了,至高秘剑的力量在伯洛戈胸口的剑伤里蔓延,伯洛戈像是处于宏伟的教堂中,只听那高山般的管风琴奏起乐章,轰鸣的曲乐吞没了伯洛戈的心智。


  “忏悔吧。”


  有个温柔的声音对伯洛戈轻声道。


  伯洛戈的目光失去了焦点,他直直地倒了下去,摔进了血泊中。


  在艾缪的尖叫声中,第一席再次从伯洛戈的身上割下了大块的血肉,只是这一切伯洛戈已经感受不到了。


  伯洛戈觉得自己像是坠入了深海,意识变得越来越沉重,直到微弱的光芒亮起。


  “恭喜你,伯洛戈·拉撒路先生。”


  一个声音对伯洛戈说道。


  “你出狱了。”


  伯洛戈仰起头,灰蒙蒙的天空下起了大雪,他站在陌生的街道上,孤身一人不知所措。


  这样的情景不知过了多久,忽然一个句偻的身影出现在了自己的视野里,她拄着拐杖,颤颤悠悠地走了过来。


  “好久不见啊,伯洛戈。”


  伯洛戈愣了一下,这个声音有些熟悉,但可能是自己被关的太久了,他有些记不清这个声音的主人是谁,他端详着老者的面容,从那岁月的疤痕里,看出了一丝的幻影。


  “阿……阿黛尔?”


  伯洛戈的声音里充满了不可置信,而阿黛尔则沙哑地笑了起来,像是完成了某种伟大的恶作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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