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9章 二龙相见
正统十年,十月十七。
宁寿宫内外,已布置上各式仪仗,比之往日更热闹了许多。
今日是圣寿节前一天,皇帝本人将携皇室一众晚辈,先一步向太上皇拜寿。
宁寿门外,一众宗室子弟陆续到场。
镇国将军,辅国将军,奉国将军,乃是到场宗室的主要成员,如今已到一百七十八人。
至于其下的镇国中尉等爵,今日并无资格前来朝贺,只能待在家里面北祝寿。
因为降等袭爵的缘故,现如今宗室郡王共有十六人,以忠顺王为代表已到九人,此刻他们正聚在一起闲聊着。
这时有人提醒道:“是六爷来了!”
能被这些宗室称为六爷,大明朝也只有朱景渊了。
郡王如今稀少,亲王则是少之又少,加上未册封的朱景洪也不过两人。
故而现今,大明只有朱景渊一位亲王,地位尊贵已至极点。
“六哥(爷)!”
众人称呼各异,全部都迎了过去,刚到场的朱景渊成了宁寿门外的焦点。
“三哥,你怎么又瘦了,身子可得保养好!”
朱景渊面前,站着一位清瘦的中年男子,面无血色时不时还咳嗽两声。
在老大老二亡故之后,行序老三的广阳王朱景润,便是实际上的皇长子。
“六弟,为我这身子,请了不知多少名医,修方配药皆不见效,想来我是天命如此……非有福之人罢了!”
朱景渊笑着说道:“欸……三哥这话言过其实了,所谓病发于体起于心,只要三哥安心静养,想来必会康复痊愈!”
转过身子,看向一侧的另一郡王,朱景渊问道:“五哥,你说是吧?”
云阳王朱景泽,在皇帝子嗣中排第五,性格木讷寡言少语。
“六弟说得是!”
“今日是大喜的日子,我看还是别说病啊痛的,说点儿高兴的事吧!”
这个时候能出来活跃气氛的,也只有忠顺王朱咸镆这位长辈。
“说的对……不知诸位,都给太上皇的准备了什么寿礼?”
顺着这话,众人便各自讲述准备好的寿礼,场面可谓极其热闹。
大概过了十几分钟,又有人大声的提醒,却是太子朱景源到了。
大家恭维老六是因人情世故,但拜见太子却是国家制度,哪怕老六朱景渊也不例外。
“臣等拜见太子殿下!”
一众宗室郡王和将军们,跪下向朱景源行了大礼,这是朱景渊享受不到的待遇。
朱景渊最后一个跪下行礼,这让他感觉极其不适,偏偏又不能明着跟太子对着干。
“哟……六弟,你何故也行如此大礼,伱可是堂堂的亲王!”
太子走到了朱景渊面前,语气中带有揶揄之气,显露出这两兄弟不同寻常的关系。
即使太子没叫起来,朱景渊却已自顾起身,而后说道:“四哥,您是堂堂太子,国家储君……臣弟哪敢造次!”
现场情况就成了,其他人都跪着还未起来,仅这兄弟两人站着说话。
“四哥,这两天弟弟腿疼,您不会介意吧?”朱景渊语气轻佻,看样子是想激怒太子。
毫无疑问,朱景渊的目的达到了,此刻太子的脸色变得很难看。
“六弟,有什么事你做主就是了,又何必问我这哥哥,毕竟你也没把我放眼里!”
这两位在此地斗法,其他人可就遭老罪了,只能尽可能的低下头,生怕一个不小心卷进去。
忠顺王朱咸镆小声提醒道:“两位殿下,圣上仪仗过来了!”
皇帝的仪仗过来了,意味着皇帝本人就在后边儿,这架自然也就吵不起来了。
当然了,此刻宁寿门外的情况,已传到朱咸铭耳朵里。
这让他非常不满,可也只能压制住怒火,否则闹大了还是他这皇帝被看笑话。
“这两个混账!”
在朱咸铭生气时,他的辇轿已出现在一众宗室眼前,此刻这些人已按爵位高低排班站定。
在朱景源的带领下,众人齐齐跪拜伏于地,而后叩首道:“臣等叩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辇轿落下,朱咸铭在程英搀扶下起身,走出辇轿后站到了朱景源面前。
瞥了一眼几个儿子,朱咸铭语气冷淡道:“都起来吧!”
“谢陛下!”
随着朱咸铭的到来,现场气氛便凝重了许多,此刻所有人都变得沉默,在宁寿门外让出了一条路。
看了一眼宫门上的匾额,朱咸铭沉声道:“走吧,去朝见太上皇!”
在十几名宦官的引领下,朱咸铭当先往宫门内走去,后面则是两位嫡皇子跟着,再然后便是一众郡王们和其他宗室。
虽是亲父子,然而因为客观存在的隔阂,导致朱咸铭很少到宁寿宫来。
进了宫门之后,里面除了装扮得更喜庆些,其他倒与平常变化不大。
而此刻,太上皇朱心堪已穿上久违的十二章纹团龙袍,正坐宁寿宫正殿御座之上。
和朱咸铭一样,朱心堪亦是心情复杂,此刻的他想到了很多。
看着殿外逐渐靠近的儿子,他的心情却逐渐变得平静,因为想太多他还是要面对现实。
“儿子朱咸铭,叩见太上皇!”
跟着朱咸铭进入殿内,仅有郡王以上的十来人,此刻这些人也都跟着跪下,其他宗室则在殿外排班参拜。
“吾儿免礼!”朱心堪语气平和。
“谢父亲!”
所谓朝贺,也没太多固定仪式,参拜之后便是众人轮番敬贺,一番下来也耗费了十几分钟。
到最后,所有人参拜完毕退出大殿,接下来就是等待赐宴,吃完之后本次朝贺才算结束。
宁寿宫正殿内,只剩下朱心堪父子二人。
正位上,朱心堪喝了一口热茶,方才抬头问道:“老四……今晚怎没看见小十三?”
朱咸铭淡定道:“今天下午有大事,这小子闲不住出宫去了,说是赐宴之前会赶回来!”
赐宴时间在中午,离现在有将近一个时辰,时间还是很充足的。
“他在金陵那些事,我也有所耳闻……”
说到这里,朱心堪大有深意道:“视文武官员为无物,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这小子有几分狠劲儿!”
这一点朱咸铭自然清楚,所以他已不再轻视这小儿子,并愿意给他机会去折腾。
“瞎闹罢了!”朱咸铭轻飘飘答道。
捋了捋斑白的胡须,朱心堪平静问道:“如今小四小六相争,已闹得鸡犬不宁,你还要把小十三拉进来?”
这样禁忌的话题,除了皇后可以过问,也就这位太上皇敢提。
“爹……你这话什么意思?”
朱咸铭一句话,让大殿里的气氛降至冰点,即使地位尊贵如朱心堪,此刻也被自家儿子震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