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昂在家待了一夜,到了次日,才召集诸臣,前来议事。
说是议事,也就是大家见个面,毕竟大多数人是一年未见了。此时徐州重臣,基本上都已经迁到彭城。
随着天下越发混乱,众人跟着曹昂,心思也越来越野,自然不再阻止州治的迁移。毕竟彭城离着中原更近,更有利于西向争霸。
下邳生乱之后,班英以“彭城临近泗水,便于平贼”为由,将州治迁移到彭城,又命郑度为彭城郡太守。
于是州治迁移一事,也便落定。
彭城郡人口不少,但只有八县,地域狭小。从前州治在郯城,没有问题,可现在以彭城郡为核心,就显得枝强干弱了。
于是增设东海国都阳一县,兰陵以西六县皆划归彭城郡,同时又计划将沛国北部五县划入彭城郡,使彭城郡成为一个拥有十九个县的大郡。 这年头,私自划定行政区归属乃是大罪,可是曹昂连新郡都敢设,更何况调整几个县呢。
等众人俱至,曹昂在上首躬身道:“我离开徐州一年,多亏有诸位在后方安定地方,调拨粮草,才使得前线无忧,今曹昂拜谢诸位。”
曹昂说完,对着众人行了一礼。
众人见状,一时皆惊,赶紧回礼,更有人激动万分,恨不得为曹昂去死。
这年头讲究“仁义”,脾气刚硬的不知多少,俱是吃软不吃硬的性格。曹昂也乐得摆出一副明君的姿态,做一些惠而不费的事情。
曹昂扶起众人,然后又看向班英道:“诸位皆有功,然功居第一者,班子英也。镇国家,抚百姓,给餽饟,不绝粮道,若无班子英,我心难安,徐州难安。”
曹昂说完,又对着班英行了一礼。
曹昂是真心感谢班英。
自前年开始,曹昂守孝一年,出征一年,两年的时间,诸事皆有班英处置。这两年来,班英进行了多项改革,从人事到文化,从经济到土地,曹昂的诸多设想,都是由班英来完成的。
其中很多都是触碰世家大族利益的事情,骂名全都让班英替曹昂背了。 到目前为止,徐州改革程度如此之深,曹昂的名声还挺好,全都要仰仗班英的付出。而班英却一直孜孜不倦,鞠躬尽瘁。
对于班英,曹昂也给予了十二分信任,这种信任不在郭嘉之下。班英的能力自不必说,最关键的是,班英是关中人,在徐州既无姻亲,又无故交,很难像荀彧、诸葛亮那样结成庞大的党羽;也不是曹昂最早的班底,不会像萧何、长孙无忌、李善长那般成为勋贵的领头羊。
这种情况下,曹昂如何能不最大程度的放权呢。
有个张苍、王猛、耶律楚才、洪承畴这种有能力还不会威胁主君的人,还不得往死里用。
班英激动地有些哽咽,伏在地上说道:“主公如此信重,敢不效死乎?”
君臣一番相得,不少人眼眶通红。
曹昂很是满意这场面,在曹昂看来,相互尊重,这就是最好的君臣关系。否则一边用人家,还一边将人家当作奴才,凭什么让真正的大才为你效死。
一番开场之后,众人各自坐定,曹昂便让各署、曹分别汇报过去一年的事务。很多事情曹昂也知晓,但很是粗略,再详细地问询一番,会让曹昂对很多问题了解的更加透彻。
众人依次汇报,曹昂时不时地插嘴,差不多用了快两个时辰,方才结束。
之后曹昂让各曹掾史等人散去,只留下一些重臣议事。 曹昂还是老习惯,不喜欢人多,当然因为势力的增大,曹昂也很难在和郭嘉、班英一商量就把事办了。
现在核心集团除了郭嘉三人和王朗,又加入了张纮、荀攸二人,算是对徐州本土势力和天下最具影响力的豫州士族一个妥协。
这年头维持一个势力的稳定和平衡,大不易也。
众人坐定,曹昂便言道:“前些日子,冀州牧袁绍立河间王刘陔为监国,摄国政,诸位应该知道了吧,各地都已表态,也就咱们徐州没有回音。这刘陔还封了我一个大司马的职位,诸位觉得我该不该接受?”
班英几人都是多经宦海的老人,很明白这不是一个职位的事,而是关乎于站队,因此颇为慎重。
眼看众人一时俱不言,曹昂便开始点名。
“景兴以为如何?”
王朗没想到曹昂会第一个先问他,犹豫了一分才说道:“冀州牧虽为讨董之盟主,但拥立监国的大事,怕是还没有决定的权利。哪怕天子受制于董逆,真需要立一个监国,也得主公和刘公等人商议。”
王朗说完,众人纷纷点头。
曹昂听了,故意说道:“虽是如此,可事已至此,也没办法。今袁术、公孙瓒都起兵讨伐袁绍,荆州的刘表不表态,刘虞反对,大家也算旗帜鲜明,咱们总得有个态度。” 众人又是有些沉默。
曹昂本以为今日会出现沉默,没想到大家都反对袁绍拥立监国。
曹昂又喜又忧,这说明曹昂给袁绍挖的坑是有用的,但同时也说明大汉的影响力,已经深入到每个人骨子里,想改变这种态度,很是困难。
“诸卿所想,我也清楚,不过这北面的公孙瓒与我交手,西面的袁术也对徐州虎视眈眈,我只恐袁绍若亡,下一个就是咱们了。”
这时荀攸突然说道:“拥立监国其实也不算出格,只是袁冀州的身份不太合适,不过这监国得保证将来讨平董卓,天下太平之后,还政于天子。”
这拥立监国在袁绍派内部,最支持是汝颍一系,荀攸与他们同为乡党,支持此事也就不奇怪了。
其实汝颍一系和袁绍的政治诉求是一样的,那就是建立一个以世家大族为核心的政治体系。
至于说对汉王朝的忠诚,怕是汝颍人士是最不积极的,毕竟当初的党锢之祸,受害最严重的,就是汝颍二郡之人。
“谁能保证呢?”
王朗补了一句,又冷了场。 荀攸也知道,涉及到政策方针的,他话语权并不高,于是闭口不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