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日子,曹昂一直挂念着羊毅所部。万余人马,横穿大半个北方,几番转战,时又正值冬季,天寒地冻,其一路艰险可想而知。
若是可以,曹昂并不愿意羊毅率部南下。
朔方、上郡之地,丢之容易,可再想拿回来,却是千难万难。历史上的大汉不过是后退了一步,可这一退,就是四百年。
可对于羊毅的选择,曹昂亦没有多说,他没法让羊毅带着这支人马在重重封锁之下苦熬,可能是三年、五年,十年、八年,那样多少的忠诚与热血,都可能消磨在岁月的长河之中。
所以面对羊毅众人,曹昂满心的理解,所能做出的,也是上前给他们一个拥抱。
“欢迎回家!”
徐晃、牛盖、张喜······看见曹昂,亦是一个个热泪盈眶,这是他们为之效忠的主公,为之奋斗的事业。
曹昂这个拥抱,让他们感到一切都是值得的。
三军将士,亦是欢呼。这一年多来,他们在并州过得有多憋屈,行程有多艰辛,便对曹昂有多少思念。
看到那些熟悉亦或者陌生的脸庞,曹昂不住地向众人挥手示意,这些都是他可仰仗信重,交托生死的力量。 众人相见之后,曹昂乃给众人接风洗尘。
曹昂虽在守孝,亦为了羊毅等人而破例,这更让众人激动万分。直觉得曹昂虽与他们分别一年多,可仍未忘了他们。
宴席之上,觥筹交错,推杯换盏,很多人喝得酩酊大醉,更有甚者,唏嘘之间,甚至落泪。曹昂一一出言安慰,一如从前那般。
宴席之后,众人散去,只余曹昂与羊毅二人。
羊毅饮了不少酒,不过还算清醒。而曹昂则是喝的水,但因为今日环境,也是兴奋的紧。
因为只有二人,曹昂很是随意,他斜靠着榻上,一只腿盘着,而一只腿伸直。他已经迫不及待地想知道西河郡、上郡、朔方三郡等地的局势。虽然相隔千万里,可他从未忘记大汉的北地边疆。
羊毅将曹昂离去之后的事情,尽皆述之,包括与南匈奴的关系,与董卓势力的拉锯,以及胡武不愿前来徐州,留在了五原郡。
人各有志,曹昂亦没有怪罪,只是告诉羊毅,往后要想办法,支援胡武。
羊毅这些日子,其实颇为忐忑,毕竟放弃西河郡、上郡等地,回归徐州,是他自行决定的事,没有与曹昂商量。其实羊毅也拿不准曹昂的心思,因此说完他在并州的事后,立刻伏在地上,向曹昂请擅专之罪。
曹昂或许之前对羊毅的决定不满,但早就想透了。 眼看羊毅请罪,曹昂立刻起身将羊毅扶起,笑道:“子材,你能将上万大军完完整整地带回来,我要感谢你。面对这般局势,没有人能比你做得更好,所以你不仅无过,反而有功。
至于撤离西河郡,我相信你的判断,若非山穷水尽,你是绝不会轻易撤退的。
子材不必内疚,战场上胜败乃兵家常事,今日撤走,来日打回去便是。我相信下一次出兵朔方诸郡,我们再也不会离开。”
曹昂虽然如此说,但他很清楚,中原的混战,不知道还要多久,所以他并无绝对的把握,重新收复北地。而且也却清楚,这时间不能太长。
时间最是消磨人心的利器,时间一久,不管是边地的胡人还是汉民,可就真把大汉忘了。
不过有些事没办法,曹昂虽有些遗憾,但也并不纠结。
听完曹昂之言,羊毅此时心中也轻松了不少,他这些日子,也背负了不小的压力,他自作主张,也担心会引得曹昂的不满。
曹昂的态度,让他压力减轻不少。
双方又聊了一些琐事,很快便转到进兵扬州的事情上。曹昂告诉羊毅,他准备先取吴郡,然后徐图丹阳郡,接着一步一步蚕食会稽、豫章二郡,最终全取江东四郡。
曹昂说得很兴奋,而一旁的羊毅听得却骤起了眉头。 曹昂很快也发现了羊毅的异状,立刻问道:“子材,我刚才所言有不妥的地方吗?”
事关战略大局,羊毅也不遮掩,立刻便向曹昂问道:“主公,我有一事颇为不解,主公为何要一心谋取江东四郡,而非更富饶的淮南二郡呢?”
“袁术对淮南虎视眈眈,若取淮南,必然要和袁术对上,我现在尚没有做好与袁术决战的准备。”
羊毅似乎并不赞同,又问道:“袁术虽然兵强马多,可未必敌得过主公。”
“我那岳父和袁术尚未决裂,名义上还是一家,我并不想此时跟袁术对上。更重要的是,在我计划中,对江东之地,可以征讨山越的名义,实行军管。可若是进攻淮南、豫州,我可没那么多管理之人,真那么做了,也是为徐州世家豪族做嫁衣。”
曹昂不怕慢,却要图稳。
说到底,曹昂没有管理豫州、淮南的实力,也无力理清当地世家豪族,所以选择先发展自身。
至少培养出一批可用的官吏。
“而取了江东四郡,我军南面便有了稳定的屏障,来日与袁术争夺淮南,可两路夹击,南北共进,得胜的概率更高。”
羊毅听了,对曹昂所言没有评判,而是又问道:“若主公占领扬州之后,下一步的发展目标是哪里?” 羊毅这么一问,倒是让曹昂有些愣神。
占领徐州,再占领扬州,接下来再打哪?说实话曹昂真没考虑过。在曹昂的计划中,先掌控徐、扬,等老子曹操“挟天子以令诸侯”之后,父子二人合力,击败袁绍,到时候自己可以接收袁家力量,再凭借徐、扬二州,牢牢坐稳曹氏继承人的位置。
没有江东这个搅局者,荆州、关中、益州、凉州、交州等地的收复,只是时间问题,曹昂有信心在建安二十年以前统一天下,那时的自己也不过四十岁,还有二十年的时间来进行发展。
可是这是曹昂在十年前的战略目标,当时所图者,不过徐州一太守耳,与今日的时局似乎大不相同。
曹昂一时竟有些恍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