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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356章 莫要追击,小心中伏

  曾国藩曾经十分看重王錱,说“王璞山忠勇男子,盖刘琨、祖逖之徒也。”


  刘琨、祖逖皆为历史上的名将,为后世留下了枕戈待旦、闻鸡起舞两个典故。曾国藩把王錱比作是刘琨、祖逖一样的人物,对此不可谓不看重。


  为了笼络王錱,曾国藩曾把自己珍藏的一套《二十三史》赠予王錱。


  这套《二十三史》,对曾国藩来说有着非同寻常的意义。曾国藩第一次进京赶考落榜,到琉璃厂书铺闲逛,一眼就看中了这套《二十三史》。


  他花尽盘缠,举债买下来了这套书。回乡之后,曾国藩在发奋举业之时,苦读《二十三史》,三年后果真中了进士。


  但王錱野心勃勃,多次违抗曾国藩的军令,两人最终交恶。由此不难看出曾国藩的驭将之术:甭管你多有才,只要你有异心,绝对不会重用。


  但王錱实在是个人才,虽是书生,却于练兵打仗多有心得。他著有《练勇刍言》、《阵法新编》,虽说多是附会古法,却亦不乏独到见解。


  譬如在练兵上,王錱就特别强调练胆练心,用铁瓦绑士卒的脚,练习长途行军,用重械勒令士卒搬运运,练臂力。


  虽然练兵苛刻,但王錱身体力行,又以厚赏激励士气,故士兵多乐于效命。他的亲兵尤其精锐,听到王錱点兵,不顾连日疲劳,亦欣然跟着他前出打探军情。


  却说王錱率领五十余名亲兵,来到不久前刚交战的地方。数座木船停靠在岸边,已被革命军放火焚毁。大火仍在燃烧,把河岸照得颇为明亮。


  湘军斥候告诉王錱,革命军天黑之后就放火烧船,沿着驿道向北逃窜了。又说船上的军械已经搬运一空,搬不走的都已放火烧掉。


  这自然是废话。既已烧船,自然不会留下军械资敌。只是,革命军此举,意欲何为?


  王錱满腹狐疑:看情形,革命军人马并不多,却颇为精锐。他们放火烧船是为了破釜沉舟,明示必死之心?还是为了轻车简从,提高行军速度?


  事出反常必有妖。不管怎样,敌军异动,绝不是什么好事情。


  王錱使个急性子,当即派出十骑精兵,往北打探军情。他自己率领四十余名骑兵,紧随其后。


  天已大黑,月光暗淡。驿道两旁皆为崇山峻岭,树林中不时传来鸟兽的叫声。山中的气温低,一阵阴风吹过,树木摇曳,令人顿感风声鹤唳,草木皆兵。


  王錱骑马一个钟头,来到一处驿站。革命军显然已经光顾过这里,一把火烧掉了驿站。驿站里的驿卒、骡马都已逃散一空。


  先前派出的十骑精兵正在此停马歇息,不敢向前。驿站以北一百米处,有一颗大树,上面吊着几具尸体,旁边生了一堆篝火。


  众人走近一看,竟是湘军俘虏的尸首。为首是个马队的哨官,也是王錱的爱徒,性格刚直,与王錱颇为相似。


  王錱能想象得到,他一定是受伤后被俘。以他的性格,不仅不会投降敌军,更不会曲意求饶。他一定会破口大骂敌军,故被敌军吊死,用来警示追兵。


  王錱心中隐隐作痛,加之连日行军,体力不支,感觉眼前一黑,顿有昏天暗地之感。


  亲兵连忙扶住王錱坐下。喘息片刻,王錱恢复过来,强行打起精神。


  那哨官尸首胸前别着一张信封,打开一看,里面有张一尺见方的白纸,上面写着:


  “明告湘勇王錱,‘莫要追击,小心中伏’。革命军广西守备师副师长陈玉成。”


  “莫要追击,小心中伏”八个字特意被写得极大。落款是16岁的小将陈玉成,更把王錱气得血脉贲张。


  他恨不得立即集结部队,追上革命军痛痛快快地打一仗,好为死去的爱徒报仇血恨。


  手下副将张运兰拦住了他。这位张运兰,也是老湘营中的名将。


  历史上,王錱病死后,堂弟王开化与张运兰分领其军。王开化亦病死于军中,张运兰则以军功升任福建按察使,于同治三年在福建战死。


  张运兰说道:“敌军兵少,故设下疑兵之计。从祁阳县到衡阳府城,这段官道崎岖难行,两旁都是高山,便于敌军设伏。


  “我们若要追击敌军,必须派出两支精兵,沿两翼的山脊线并行,防止敌军设伏。士卒连日急行军,疲惫已极,不如好好歇息一晚,明日再奋起直追。”


  王錱深以为然,只得停止追击。已是三更时分,再返回大营又要耽搁时间。可若是留在驿站宿营,王錱手头上兵马太少,敌军又神出鬼没,随时可能过来袭击。


  他只得带兵返回大营,时间已是四更时分。卸下装具后,王錱和衣而睡。可他修养还不到家,忧愤得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好不容易睡着,营中号角吹响,正是老湘营起床出操的号角。王錱一向带头出操,今天也不例外,顶住疲劳,从床上一跃而起。


  吃过早饭,王錱带领老湘营,分为前后两队,沿驿道向北进发。他听从张运兰的意见,在驿道两旁的高山上各派一哨精兵,搜索前进,防止革命军设伏。


  哨是湘军的基本编制单位,人数在一百人左右,大概相当于一个连队。


  相对于绿营、八旗而言,湘军的编制相当科学。以营为基本作战单位,步兵一营编制约为五百人,另有军夫一百八十人。步兵一营辖四哨,一哨一百人左右。一哨下辖八至十队,一队十人。


  不难看出,湘军的营-哨-队的编制,与近代营-连-班的编制相当相似。


  王錱派兵沿山脉搜索前进,行军速度大慢,从山上行军的两哨官兵苦不堪言。


  沿途依然有不少“莫要追击,小心中伏”的字条,都被湘军一一扯下。


  经过永隆、大营两镇,地形开阔不少。接连两天急行军,都未遇到革命军的伏兵。王錱紧张的心情放松不少。


  第三天,湘军从大营镇拔营,继续向前追击。


  往前便是祁东镇,祁东镇北面为开阔的稻田地,南面为小片山冈。王錱仍然十分警惕,派兵在南北两翼搜索前进,又派出先锋在前面开路。


  果然,革命军在南翼小山冈上埋伏有兵马。两军交火,革命军人马不多,略一交锋便向东逃窜。


  王錱据此判断,刚才的伏兵可能是革命军后队,负责监控湘军行踪。那么,敌军大队可能就在不远处。


  再往前走,就是排山镇了。此地离衡阳城很近,骑快马只需半天就能抵达衡阳。


  排山镇地形更加开阔,革命军无从设伏。革命军后队与湘军若即若离,湘军却怎么追也追不上。


  王錱急于追击,督促部队行军。路过祁东镇时,当地百姓说革命军昨日在此宿营,一大早向东进发。


  王錱心中更加焦急,要尽快追上革命军,防止革命军攻下衡阳。


  谁知刚过祁东镇,一发红色信号弹在空中拖摇出一条诡异的弹道。紧接着,前方官道两旁,数百名革命军步枪手从稻田地里冒了出来。


  密集的子弹形成交叉火力,射向湘军追兵,当场击毙上百名湘军。张运兰为湘军前队主帅,亦被流弹击中,当地毙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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