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夏传统,称五岭以南的广大地区为“岭南”。所谓五岭,是指越城岭、都庞岭、萌渚岭、骑田岭、大庾岭,位于广西、广东北部。
岭南地区包括现在的广东省、广西壮族自治区、海南省、香港特别行政区和澳门特别行政区。湖南省、江西省、云南省、福建省的部分地区也属于岭南。
甚至,当今越南的中北部也属于中国古代的岭南之地。
春秋时,岭南属于楚国,为百越之地。秦始皇灭六国后,派屠睢、赵佗领兵五十万,灭百越,征服岭南,设置桂林郡、象郡、南海郡。
这是岭南地区第一次纳入中华版图。自此之后,中原文化加速向岭南传播,岭南也正式成为华夏领土。
但岭南北有五岭,南有大海,包山带海,易守难攻,很容易形成割据政权。
秦末,楚汉相争,南海郡尉赵佗趁机吞并桂林郡、象郡,占据整个岭南。他派军队封锁五岭,建立南越国,都城设在番禺(今之广州)。
汉初,南越国向西汉王朝称臣,但割据一方。直到汉武帝时,南越国正式灭国,岭南地区再次归入中央王朝版图。
之后,每当王朝交替,往往在岭南形成偏安一方的割据政权。岭南地处华夏最南端,偏安东南的政权一旦失去江南,往往会撤至岭南。
在中国古代各个王朝的统一战争中,往往从北向南打。攻占广州,往往被视为统一战争的最后一场战役,不攻占广州,不能算统一了全国。
黑旗军起于岭南,要想统一全国,就要从南往北打,就要先统一岭南。而要想统一岭南,最要紧的还是夺取广州。
岭南地区的几何中心在梧州,但真正的统治中心则在广州。因为岭南地形特殊,大江大河虽多,却最终汇聚形成珠江,在广州汇入大海。
这种地形上的优势,在《读史方舆纪要》上说得很清楚:广州“连山北峙,巨海东环,所谓包山带海,险阻之地也。封域绵邈,田壤沃饶,五岭以南,此为都会”。
到了晚清,华夏对外经济贸易日趋紧密。广州作为岭南地区最大的城市、出海口、货物集散地,无疑是岭南地区的明珠。
一旦黑旗军夺下广州,就能动摇满清在岭南地区的统治根基,加速黑旗军攻占岭南地区的进程。
这天下午,一队一百多人的骑兵从北方疾驰而来,在三元里路过一处哨卡。
三元里是广州城北的一个小村庄,离越秀山不远。第一次鸦片战争期间,一股英军跑到广州城北抢劫,当地团练奋起反击。
时逢大雨,英军枪炮全都失效。团练冒雨围攻英军,打死打伤几十名英军,是第一次鸦片战争中少有的胜利。这就是历史上大名鼎鼎的“三元里抗英斗争”。
这里并不是清军的重点防御方向。因为黑旗军从西边过来,正常情况下不会舍近求远,绕到北面进攻广州。清军在三元里只配置了三百多名兵勇,且以团练为主。
一百多个黑旗军骑兵,伪装成清军,拿出了早已伪装好的文书,诡称是提标营的官兵。
清军哨卡看文书不假,却略有怀疑,问道:“兄弟,前线战事怎么样了?你们怎么从北面过来,不从西面过来?”
这伙骑兵的头目,正是前广东陆路提督陶煜。他耻于跟这些小喽啰废话,派一名亲信上前交涉。
那亲信说道:“前线战事十分惨烈,我们兵出险着,走江北撤退,才躲过了黑旗军的追击。后面还有两千步兵,不久就会跟过来。”
广州地处珠江入海口,附近水网密布。尤其是西部,有西江、东平水道、顺德水道、珠江等多条大江,渡江十分麻烦。倒是北部多山,水网密度稍微稀疏一些。
昨晚,杨烜决定改变作战计划,派陶煜计赚城门。这是一条奇计,关键要快,以快制慢,出敌不意。西面河流太多,架桥麻烦,很容易暴露部队行踪。
于是,杨烜决定从北面发动奇袭。这无疑将舍近求远,让部队多走变路,却能提高奇袭的突然性、成功机率。
黑旗军先用战船运输一百多个骑兵,在广州以北的西南涌南岸登陆。海军二支队两千多名陆战队员亦在同一地点登陆。
这两千多名黑旗军从登陆点向南奔袭,中间不会再遭遇江河,可以直抵广州城北。
当然,以两千名官兵进攻广州,还是比较吃力的。黑旗军主力将在稍后渡过珠江,加入到广州之战。
三元里的团练武装只有几百人,力量微不足道,决非黑旗军的对手。但三元里离城北不远,一旦三元里这边爆发冲突,广州城北门那里必有反应。陶煜再想赚开城门,就很难了。
所幸三元里,团练武装并未对这一百骑兵起疑。陶煜松了一口气,指挥部下拍马急奔,继续朝广州城北进发。
广州城共有十八个城门,大北门位于城北方向,大致位置在现解放北路、盘福路、镇海路交界处,位于越秀山的西面。
越秀山是广州城制高点,清军在越秀山上筑有四方炮台。北城墙沿越秀山修建,城墙走势十分险峻。
大北门是广州城防重点,也是兵家必争之地。第一次鸦片战争中,英军派陆军绕至城北,夺下越秀山,在山上架炮轰击城内,清军被迫求和。
这一次,黑旗军同样选择大北门为突破口。相对于正南门、正西门等其他城门,大北门显得颇为荒凉,门外民居、商铺本就不多。因为全城戒严,大北门外家家闭门阖户。
到了广州城大北门,守军戒备森严,枪炮弓箭各种武器纷纷指向陶煜的骑兵。
一名提标营的心腹走到城下,说道:“兄弟,我是提标营里的都司,因前线战败,特随军台回城,你们快开城门,我这还有军台的手令。”
楼上将信将疑,放下一个竹篮,收取陶煜的守令。
陶煜是广东陆路提督,提督衙门在惠州。提标营是提督的亲兵营,驻地亦在惠州,与城头守军不熟。
陶煜也来到了城下,说道:“大北门的守将是谁?让他到城头说话!”
他曾是广东绿营的最高领导,门官自然认识他,连忙说道:“军台,果然是您!有您主持广州城防,咱们广东绿营就有救了!”
黑旗军攻城,往往以水师为先锋,先用战船扫清水面障碍,再用舰炮炮击城墙,为陆师攻城作准备。
现在黑旗军水师战船尚未露面,可见他们一时半会儿还到不了广州。
这当然是黑旗军故意为之,为了麻痹清军。
验过文书,又看到陶煜本人,门官毫无怀疑,下令打开城门,自己也跑到楼下迎接。
陶煜的骑兵都身披棉甲。明清时期,华夏棉花种植量大增,军队流行使用棉甲代替传统的盔甲。
这种棉甲将棉花打湿后反复锤打、晒干,形成紧密的纤维结构,可以有效地防御火器、箭矢,自身又很轻便,深受军队欢迎。
陶煜的骑兵穿着棉甲,头戴棉盔,可以遮挡住头部,进而遮挡住短发。但通常情况下,清军的辫子还是留在棉甲外面的。
在三元里时,黑旗军骑兵走得匆忙,团练又都是些临时招募的勇丁,并未看出端倪。
大北门守军都是绿营正规军,与陶煜在门楼处相遇时,便看出陶煜等人没有辫子,不觉大为惊异。
陶煜久经战阵,不起守军反应过来,立即指挥部下发动突袭。他手下虽然只有一百多人,一半是他的心腹,一半是手持德莱赛步枪的黑旗军精兵,个个以一当十。
危急之时,陶煜毫不相让,对清军大声喝道:“黑旗军已经大兵压境,前线清军都已倒戈,你们也不要螳臂当车了!”
清军自恃人多势众,从各处涌过来反攻大北门。黑旗军有德莱赛步枪、战马、棉甲,以一当十,拼死抵抗清军。
正在双方相持不下时,海军二支队长陆顺德率领两千名风尘仆仆的陆战队员,从西南涌一路小跑至大北门,帮陶煜稳住了阵脚,守住了大北门。
黑旗军夺控大北门,也就在广州城防撕开了一个口子。
陶煜在大北门处发出讯号,早已等候多时的黑旗军海军三支队,开始沿珠江南下,准备在广州以西的珠江上搭设浮桥,接应陆军主力进攻广州。
与此同时,海军一支队亦沿西江南下,沿东平水道进入顺德。顺德是广东水师提督衙门驻地,清军残余战船大多集中于此。
一支队将兵分两路,一路在顺德扫荡清军残余水师,另一路绕至珠江口,封锁珠江口,防止海商外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