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帝殃心中没有半分恨意,那是假的。
他是人皇,却也不是圣人。
在世间需要人皇的时候,他便诞生,在不需要的时候,他就应该毫无怨言的替天下苍生背负罪孽。
这样的“命”,帝殃并非逆来顺受。
可却躲不过那句六缘皆断。
面对天道步步紧逼,帝殃顿感无趣。
的确,人类确实已经没了神族和妖鬼的威胁,自然也就不需要一个压在他们头上的人皇,他们需要的是不断争斗来确立自己的权力。
而帝殃生而孤独,无父无母无妻无子,就算死了,他也清楚那并非真正的消亡。
天道给了他最后的选择。
“若有朝一日,孽力消解,或许还有一段良缘。”
便是为了这最后一句,帝殃陷入沉眠,期间千百年来他无数次的醒来,又无数次的因为所谓的良缘未到而再度沉睡。
直到被白玉质召唤而来。
死灰复燃。
当日天道的承诺,帝殃也说不清楚自己到底是当真了,还是只是想给自己找一个继续坚持下去的理由。
这个人皇,他做得太久了,久到如果再做下去,帝殃自己都觉得了无生趣。
他看遍了人间真情、欺诈、爱欲与权力的纠缠争执,生与死边缘徘徊的人性丑恶,但是不管什么,他们总还是有人相伴。
世间唯一孤独的存在,好像永远只是他自己。
帝殃回想这些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十分漠然,他好像是那千百年时间的旁观者,看着从前的自己在孤独中挣扎扭曲。
白玉质看着他的样子,抬手。
帝殃便回神,毫不在意的弯下身体,任由白玉质触碰。
她将自己的手扣在帝殃的脸上,力道是毫不掩饰的恶狠狠。
白玉质眼神阴骘,她仿佛被触怒,美艳无匹的面容上怒气横生,却有着令人炫目的生机活力,帝殃这个时候了还有闲情逸致感叹。
比起初见时她病怏怏的柔弱样子,这样的白玉质好像更美了。
美得像是见了血的刀锋,见血封喉,却叫人移不开眼。
这样的美丽,即便看透了她皮囊下的残忍和偏执,也只会叫人觉得飞蛾扑火未尝不可。
白玉质将自己的脸凑到帝殃面前,她手指用力,摸到了帝殃冷硬的下颌轮廓,他明明可以轻易挣脱,却还是顺着白玉质的力道将自己送上去。
他无限纵容。
但白玉质却并不领情。
“你刚才是在想什么?”
那种自毁欲望压抑在平静外表下的疯狂,叫白玉质格外不爽。
帝殃温柔的注视着处于愤怒中的少女:“没有。”
他是真的没有。
那段称不上痛苦却绝对麻木的时光已经过去了,即便是天道也没有那个本事再叫帝殃经历一次,他只是想起来了而已。
可少女好大的气性,帝殃也没想到,自己还会有受到“教训”的一天。
白玉质凶巴巴的捏着他,用阴恻恻的声音威胁:“我劝你最好不要干多余的事情,你的命是我的,是你亲口答应过的。”
帝殃动了动,被少女小猫一样的力气阻止。
他说过,会陪着她一辈子。
他们是一样的,没有父母亲缘,只有彼此之间的那段契约,才是他们存在在这个世界上的证明。
除了彼此,都是虚妄。
帝殃从来没有一刻比现在更能感受到那种羁绊。
念念不忘,终有回响。
“是,是你的,契主。”
帝殃第一次这样叫白玉质,在他的声音落下的一刻,仿佛有什么枷锁在他身上成形,那道原本只成了一半的契约被他承认,已经为天道所知,这一刻开始,就算是帝殃本人,都再不能将这道契约轻易抹除。
这是他对她的忠诚,爱意,热枕,愿意奉献出一切的承诺。
生而为人皇的神允诺了人类的契约,甘愿俯首称臣。
热烫的吻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帝殃身上冰冷的温度成了白玉质唯一能从炽热中缓解一二的救命稻草,她喘息着,将自己整个人都贴上去,不留缝隙。
正是人间极乐时。
*
白灵犀坐在桌前,沉默着。
她的呼吸断断续续,呼哧呼哧的格外沉重,这是她身体越来越差的体现,随着白玉质进一步的揭开世界真相并与帝殃的感情升温,白灵犀的反噬就越来越重。
这一次的任务失败导致系统倒扣了她一部分的信仰之力,白灵犀感觉自己的身体像是漏了一个大洞,稍微动一动都觉得冷。
尤其是系统为了惩罚她说漏了嘴还用了电击。
想到这里,白灵犀的脸色格外难看。
她以为自己的怨恨不会有任何人注意到,可却没想到,在她体内的那个东西却发出了声音。
【你在怨我?你这个废物,我从来没有见过你这么无能的……宿主,你竟然差点就跟白玉质说了你有系统的事,你是生怕她不能专心致志的对付你吗!】
白灵犀打了个冷颤,她忽视了自称系统的东西诡异的卡顿,而被它的敏锐震撼住。
她没想到,自己的心声竟然也会被捕捉到。
系统嗤笑:【那是自然,你的一切都在我的掌握之中,如果不是你做错了事情,我自然不会对你做什么,我是来帮你的,要是我有什么别的目的,你早就死了!】
领略过电击手段的白灵犀对这一点还是相信的,毕竟就如同它所说,自己的命被它牢牢攥在手里。
“我该怎么办?”
身体的虚弱和连续被白玉质打败的打击让白灵犀已经没了独立的勇气,她选择性的忽略了一切不对劲的地方,全心全意的依赖着这个声称是来帮助她的“系统”。
这样的信任同样被它所察觉。
沉默片刻,那个声音再度响起。
【宿主,你应该知道我的本事,你对付不了她,但是我可以,只要你付出一点代价。】
白灵犀问:“什么代价?”
【你身体的使用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