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金色的功德蝴蝶乖乖任由白玉质把玩一会儿之后很自觉的融入她已经有了功德金纹的耳垂中,本来也算不上贫瘠的能量又猛地向上窜了一大截。
白玉质摸摸自己稍微有些滚烫的耳垂。
“帝殃,你身上的金纹是什么?”
白玉质知道功德对于帝殃来说有多重要,他现在能将这种蝴蝶给她,她也没必要拐弯抹角了。
帝殃反手一转,将初见时他压制住鬼帝惊的那方大印拿了出来,递给白玉质,等白玉质将那方印接过之后他才回答。
“是禁制。”
天地初开,万神诞生,神界万物生机。
但是天地公平,神有神魂,人鬼妖魔也并不低劣,鬼怪能修灵气,妖魔能参大道,只有人类,脆弱而无法在这天地之间自保。
于是便顺应天命,有了人皇。
人皇身负天命,上能灭神下能弑鬼,妖魔半刻不得近身,有不败金身,这便是帝殃。
后来灵气枯竭,万神凋零,妖魔难以飞升,鬼怪潜藏地底,人类在帝殃的庇护之下破而后立,成了万物主宰。
而帝殃身死为鬼,封酆都大帝,从此一切曾有过的神鬼传说就都成了“传说”。
到这里,一切倒也算是有迹可循。
但是帝殃身为人皇,被赋予了太多权柄,鬼身神魂,并非六道所能掌控,于是天地降罚,给了他这一身禁制,若非如此,帝殃倒也不必陷入沉睡,只需挣破鬼道,就算不能再获人身,也能立即消去这一身孽力。
白玉质问他:“你为何有罪?”
没错,天地法则之所以降禁制于帝殃,是认为他“有罪”。
帝殃垂眸:“人皇,负人类气运,担千古罪孽。”
他的满身功德与孽力,都不是由他自己。
从古至今,帝王将相皆为大气运者,可这类人,偏又无一不是一将功成万骨枯,功德与孽力相交缠,化在帝殃身上,勉强平衡。
但后来,人类之间的争战已经少有“义战”,大抵都是为了私欲、资源、野心种种,孽力便远大于功德。
彼时帝殃已死,可却不改人皇之身,便通通都成了他的罪责,导致天地降罚。
欲戴王冠,必承其重。
若是帝殃不死,有他在世,人间定然不会频繁战乱不休,但他死了。
白玉质觉得这代价属实不公,明明无过,却也成了逃脱不掉的孽,叫帝殃一个人来承担人类的全部命运。
可这偏偏,又是帝殃诞生于这天地之间的意义。
若是没了这禁制,他破了孽力,人类可就再没人撑着了。
“你因何而死?”
这样强悍到能承托起一族功过的存在,哪怕受封酆都大帝,却也远不及他生前尊贵。
当时神鬼俱灭,谁又能有这个本事叫他死?
白玉质直视着帝殃的眼睛,打破砂锅问到底。
帝殃眼睫轻颤,似乎又回到了千万年前,那个瑰丽而荒芜的禁域,他独自一人站在禁域之中,面对着虚无缥缈却又真实存在的天地法则,或者说,是天道。
那一日与其余时候在帝殃看来并没有什么区别,那个时候的神明已经尽数陨落,妖魔横行,鬼怪猖獗,但在帝殃的震慑之下却不敢涉足人类领域,本来应该万世太平,却也扛不住人多的地方就有是非私心。
于是天道出现。
“此间已然如此,他们不需要人皇了。”
的确如此,人类在帝殃的庇护之下迅速发展壮大,一代代传承之下已经没有几个人还记得最初的时候人类是如何举步维艰。
秩序的建立与权欲的膨胀总是密不可分,当第一个王朝出现,代表着神权的落幕和王权的诞生,帝殃作为人皇,也称之为人神,是首当其冲的王权阻碍者。
从依赖神明到驱逐神明,这是亘古不变的历史演变规则。
天道不会阻止,在人类和人皇之间,它选择了人类。
而帝殃最后的价值,就是被当成了吸取人类孽力和禁锢鬼怪的工具。
白玉质恍惚,看着帝殃平静无波的重瞳,第一次觉得原来“可悲”这个充满了居高临下的怜悯意味的词汇可以被用在绝对的强者身上。
她现在已经不是第一次接触到世界核心的新人,不会再像第一次那样将世界意识与天道搞混。
如果说世界意识是这个世界的发展过程中形成的“灵”,那么天道就是这个世界的缔造者。
简单粗暴的来讲,天道在某种意义上来说是真正的创世神,而世界意识则是这个世界本身。
按照关系来划分,世界意识更像是天道的“作品”,只不过这个作品拥有属于自己的思想而已。
白玉质曾经将世界意识笼统的概括为天道,还是翊给她纠正了这方面的谬误。
也正是因为白玉质现在能清楚的分清天道和世界意识的区别,所以才会对帝殃的死亡倍感荒诞。
每一个小世界都是空白的,当这个世界“存在”,天道也就随之存在。系统曾经说过,每一个小世界都是一部文学作品,描绘出这个文学作品的人是作者,而天道,就负责填补空白,制定规则。
因为作者只能在一个限定的框架内写出特定的人物,可最终世界的运行还需要人物外的大千世界。
就比如这个世界。
假定这个世界没有任何蹊跷,就是一个烂尾小说,那么作者只负责创造白玉质所在的这个时代背景,至于这个背景之前的历史、小说人物之外的世界,全都由天道来描补。
也就是说,在这个世界里,天道是绝对不可违逆的存在。
古有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那么对于这个世界来说,天道想要抹除谁的存在,也都是不可抗拒的。
所以帝殃死了。
死于天道规则。
白玉质难以理解这种荒谬的死亡,如果有个东西,告诉她说自己的存在只是为了谁谁谁,当某人过上了好日子,她就应该功成身退的去死……
只是想一想,她都觉得自己一定会发疯。
帝殃冰冷的手指触碰到白玉质不自觉捏起来的手,轻轻抚过她的掌心。
“无碍。”
终归,天道残忍,却也没叫他一无所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