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达公馆的时候,外面已经有人在候着了,二姨太和陈副官站在最前头,一瞧见车开进来就面露喜色。
二姨太早就知道白玉质有孕的事情了,这一个月以来整天在公馆里的小佛堂诵经祈祷,日日夜夜的盼着这个孩子千万不要有事。
听闻今天就是白玉质要回公馆的日子,早早就收拾好了出来等着。
那可是徐寒山的血脉,是林夫人的孙儿,二姨太只要想想就觉得自己要喜极而泣。
她在徐寒山到了二十多岁还没成家的时候就已经忧心起这事,生怕自己有生之年看不到徐寒山成婚生子,哪想到事情竟然发展的这么快,白玉质竟然一次就有了。
现在在二姨太的眼中,白玉质和她腹中孩儿就是顶顶重要的人,就算是徐寒山亲自来,那也比不了。
二姨太热切的迎上来,等白玉质下车就牢牢扶着她:“玉质,你可千万要小心,这女子有孕,头三个月最是不稳,你被徐兰因那起子贱人暗害,现在身子虚弱,就更受不得累的。”
“最近胃口如何?”
二姨太叮嘱几句,忍不住问起白玉质最近的情况。
她倒是想亲自去金山蝴蝶守着白玉质,可是那到底是关统的地盘,二姨太的身份也不适合去,这才一直在公馆里等着。
白玉质笑起来:“您就别担心了,我没有什么事的,胃口也不错。”
这才孕一月多,还不到两个月,孕期反应没有那么快就来的。
二姨太嗔怪:“你这孩子,先别高兴,姨娘跟你说,这怀孩子可不是容易事,以后若是你吃不下了,可千万告诉姨娘,姨娘做的酸梅仔可开胃了,当初太太怀上大少爷的时候便是如此,只有吃了我做的酸梅仔才开胃呢!”
徐寒山走在白玉质身后护着她,手臂微微张开些怕白玉质走不稳,听见二姨娘这话,也笑道:“倒是我的不是了。”
他在娘胎的时候的确不老实,当年林夫人在世的时候也曾说过的。
若是白玉质腹中孩儿随了他,或许真要叫他娘亲吃苦头了。
想到这里,徐寒山眉目之间带上些隐忧,太太身体本就虚弱,若是这孩子再折腾……
可他却没想到。
“我倒是盼望孩子闹腾些的,我不怕这些。”
白玉质仰起小脸,雪白的脸颊在阳光的照射下越发莹润,像是上好的白瓷般泛着动人的光泽。
她语气轻柔的说起孩子,眉眼之间全是温柔和期盼。
她是个多柔弱的女子呢,叫徐寒山每次触碰到她的时候都要小心翼翼的,生怕一个不小心,就将人伤到了。
可是就是这样柔弱的一个女子,她摸着自己的小腹,那样轻柔却又那样坚定的说,她不怕孩子闹腾,那等闲女子不愿意受的苦楚,她竟然是盼着的。
徐寒山怎会不知道为何白玉质会这样说呢。
没有人愿意受苦,除非这苦难背后的东西远比苦难本身更叫她不愿承受。
若非有那场事故,白玉质又怎会宁可承受着害喜的苦,也要说盼着孩子闹腾些的。
什么闹不闹的,她分明就是怕孩子真的有了什么问题,所以宁可自己多受苦,也想要孩子健健康康平平安安的来到这个世界上。
徐寒山眼眶发热,心脏跳动的节奏狂乱而剧烈。
他平生第一次知道这是一种怎样浓烈的情绪,今日过后,这个世界上再不会有第二个人能叫他这样又悲又喜。
二姨太也一愣,反应过来之后慌忙背过身去,用手帕拭去自己没忍住流出来的眼泪,她恨得牙根痒痒。
徐兰因死有余辜,可是还有另一个罪魁祸首现在不知如何呢。
林晓声是林家人,二姨太本对她有些喜爱的,可是现在,二姨太一想到徐寒山的子嗣差点因为林晓声便没了,她就恨不得食其肉饮其血!
送白玉质进了屋子,小晴陪着她,二姨太便将徐寒山叫了出来。
她身份不够,本是林夫人的侍女,因而林家人的事情也不会叫她知道,但二姨太不甘心。
“林晓声,少爷打算如何处置?”
二姨太了解徐寒山的,这个孩子跟他生母一样,是个果决的人,发生了这样大的事情,若是林夫人在世,也不会轻易绕过林晓声的。
更何况徐寒山在外这么多年,论起心狠,还远胜过林夫人。
徐寒山听到这个令人作呕的名字,也是眼中泛着冷:“自从将人交给舅舅处置,现在也有月余,若是再听不到消息,我自然会亲自出手。”
徐寒山知道林家的手段,这种大家族里头要是没有点规矩,到了现在也早就没了,所以他才将林晓声交给了林会长。
但是如果林会长叫他失望,选择包庇自己的女儿,他也不介意费点功夫将林晓声亲自处置。
只是如果那样的话,就别怪他迁怒林家了。
就在此时,陈副官竟然脸色古怪的过来禀告。
“将军,林会长来了。”
二姨太一顿,看向徐寒山。
徐寒山挑眉:“哦?带了谁来?”
陈副官摇摇头:“林会长是自己来的。”
二姨太疑惑:“他这个时候来,难不成还想为林晓声求情不成?少爷可千万别叫他见着玉质,否则我怕玉质心软,真就饶过了哪个贱人。”
谁料到徐寒山竟笑了。
他低声:“他不是来求情的,是来请罪的。”
“去,”徐寒山吩咐陈副官:“将舅舅请进来吧。”
林会长被陈副官带进来时,就连二姨太也是一惊讶,她不久前在白玉质的冲喜宴上见到过林会长,当时他虽然已经面有皱纹,却精神极好,儒雅沉稳,看起来虽然也不再年轻,却也看得出精神尚好。
可是现在再瞧着,却头发花白,脊背佝偻,竟然已经有了垂垂老矣的样子了!
二姨太突然就明白了,为什么徐寒山说他是来请罪而不是求情的了。
瞧着林会长这样子,林晓声现在,或许已经不是个活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