萨格勒正在行礼的动作一顿,脸上故作随和的笑意也渐渐僵硬,许久才假装若无其事的站起身来。
“是萨格勒冒犯了,老祖宗勿怪。”
纳罕鄂仑看着老祖宗还是一如既往的不待见萨格勒,眉头拧在一处,他还是很欣赏这个侄子的能力的,但是老祖宗与萨格勒之间的矛盾已经持续许久。
想到自己有传位给萨格勒的念头,纳罕鄂仑今日带着萨格勒前来也是想从中调解。
可却不料老祖宗的态度一如既往的强硬,对萨格勒的不待见几乎都要写在脸上。
老祖宗不理会萨格勒的告罪,将白玉质拉到自己身边,对纳罕鄂仑开口:“大汗将他带来干什么?”
纳罕鄂仑无奈:“老祖宗,萨格勒也是您的亲重孙,怎么就不能来看您了?”
“哼,”老祖宗冷哼一声,看都不看一眼站在一旁的萨格勒:“他来看我,是明知道我不愿意还硬凑上来,生怕我活不过今年了。”
“老祖宗!”
老祖宗年事已高,纳罕鄂仑听不得这话,闻言脸都黑了,压着嗓子吼了一声。
老祖宗也知道自己这话是往纳罕鄂仑心窝子上戳了一下,自知失言,却又拉不下脸来。
这祖孙二人僵持在这,谁都不肯先服软,白玉质瞧着,觉得是时候该自己出场了。
白玉质先是给老祖宗整理了一下她因为方才动怒而有些滑落的盖在腿上的毯子,然后又抚平褶皱。
“老祖宗说得都是些气话罢了,但是妾瞧着啊,老祖宗您精神头好着呢,这生气发火有的时候也不是谁都能做得来的,还是身子骨硬朗,就这么瞧,等妾到了您这岁数,您说不定还能敲妾一拐杖。”
她这一番话说得圆滑,既将老祖宗那刺人的话归结于气话,又顺道着说她长寿,两边都没得罪,看祖孙二人紧绷着的脸都放松下来就知道,白玉质说得极其符合他们心意了。
老祖宗心里憋着的火让白玉质给说没了不少,气性自然也就没那么大了,看看还有点不大高兴的纳罕鄂仑,终究还是自己先给了台阶。
“你这丫头倒是会哄人,不知道比你那好大汗多长了多少心眼。”
纳罕鄂仑也顺着台阶下来,答话道:“那也是孙儿眼光好,找见了这么懂事的。”
气氛缓和下来,这帐子里的四个人就只剩下萨格勒还在尴尬里,老祖宗有意不想搭理他,白玉质自然也是,纳罕鄂仑虽然有心,但实在是拗不过老祖宗心意,最终还是作罢了,眼神示意萨格勒退下。
萨格勒面上不显,实则心中早就恨上了,恨老祖宗给他这么大一个难堪,也恨纳罕鄂仑没有无条件的向着他说话。
但是一个是帮扶纳罕鄂仑长大、扶持他登上汗位的奶奶,另一个是欣赏疼爱的侄子,萨格勒是真的不想想,凭什么就认为纳罕鄂仑必须偏向着他呢。
这就是萨格勒的格局,在他的构想中,所有人所有事都是为他服务的,一旦有一点儿不围着他转,他就要记恨埋怨,要不然怎么说他是个白眼狼,端看日后他如何对待栽培他的纳罕鄂仑就知道了。
白玉质察觉到了萨格勒眼神的变化,看似恭恭敬敬的退出,实则已经在心中盘算如何报复了。
看来她的计划必须要抓紧了,离间纳罕鄂仑与萨格勒迫在眉睫,赶紧生下子嗣才是最好。
等萨格勒出去后,老祖宗看着纳罕鄂仑,又看了看乖巧样子的白玉质,突然叹了一口气。
“你说说你,为什么就非要跟长生天作对呢,我为什么不乐意见他,你自己心知肚明,如果不是他克你,我又不是个木头人,我还能不疼爱自己的亲重孙吗?”
纳罕鄂仑脸色一变:“祖母!怎么又提起此事!”
老祖宗面不改色:“怎么就不能说了,老九我喜欢,入了我的眼,我不把她当外人,今天我还真就是不吐不快了!”
“你是真的忘了,当初大巫的师父在萨格勒降生之时,整整在祭台之上枯坐九天九夜,临坐化前说了什么!”
“他说,这萨格勒是贪狼,命煞,官克旁亲,这旁亲就是你!”
老祖宗恨铁不成钢:“我当初说将他送的远远的好好照料就是,这孩子身上就带了咒的,要不然你何至于此,竟然连个齐齐整整的孩子都没有!”
说到此处,老祖宗已然是泣不成声,纳罕鄂仑自己也是眼眶通红。
俗话说得好,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白玉质看着这祖孙二人心伤至此,也算是明白了为什么原著中说那纳罕鄂仑是个身上带了“诅咒”的人。
根本不是真正的诅咒,这是因为他的气运与男主相冲,他没那么大的光环,可又有比男主光环还大的本事,这个世界的天道就只能用这种“诅咒”的方法来平衡,好让祂的亲儿子上位。
至于为什么纳罕鄂仑不按照老祖宗说的把萨格勒送走,白玉质也大概明白原因,纳罕鄂仑不相信天命,他或许信仰长生天,但是那只是因为他想要保护他的草原和子民,放在他自己身上,纳罕鄂仑或许更愿意相信人定胜天。
否则的话,纳罕鄂仑也不会在与大楚的战争当众如杀神一般肆意屠戮,有了那个饮血茹毛的传说。因为他不信因果报应,所以才能对待敌人如同牲畜般残忍。
纳罕鄂仑别开脸,声音暗哑:“可若当时那位大萨满说的是真的,萨格勒真的是导致这一切的源头,那为什么大王子先于萨格勒出生,依然是……”
他不愿说完,未尽之意大家都了然。
老祖宗的确不能解释这一点,所以沉默下来。
良久,她才对纳罕鄂仑说道:“我老了,就想看见你能有个疼爱的孩子,我也不想与你再分说萨格勒的事,你也不要再带他来见我。”
纳罕鄂仑直视着老祖宗。
“但是祖母,我已经决定,要将萨格勒培养成汗位的继承人。”
令人窒息的沉默。
老祖宗已经是怒极攻心,面色青紫,似有晕厥之兆。
白玉质见状赶忙将她扶起来,纳罕鄂仑极快的从一个抽屉里翻找出药来给老祖宗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