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70章 雪夜旧事

  听声音,老祖宗对她的态度还算平和,但是白玉质没有松懈下来。


  白玉质很清楚,这位大金的老祖宗跟上一个任物世界里面那个又蠢又坏的太后是完全不同的两种人。


  能够有能力扶持纳罕鄂仑上位的女人,在大金这么多年地位依然屹立不倒的女人,她的手段和心计都绝对不会简单。


  白玉质必须做好万全的准备来面对这位老祖宗,否则很有可能会被看穿。


  “是,妾这便进来了。”


  白玉质走入大帐中,松里想要跟着一起却被从大帐中出来的那位姑姑拦住了,白玉质看了看那位姑姑,她现在的脸色倒没有早上的时候那么难看了,只还是有些莫测,对白玉质恭敬了些。


  “九阏氏叫奴婢颜金便是,至于这个丫头,老祖宗说有话要对您交代,她不方便跟着。”


  白玉质就笑笑:“有劳颜金姑姑照料,松里便在外等候吧。”


  说罢,她顶着松里担忧的眼神和颜金姑姑复杂的注视进了老祖宗的大帐。


  大帐中出乎白玉质意料的是,这里面没有任何能够象征老祖宗尊贵地位的物件,如果不是这大帐面积大些,白玉质甚至可以认为这只是个阏氏的帐子。


  一位虽然已经面生皱纹,但依旧能看出她年轻时是个美人胚子的老妇人半倚靠在榻上,她原是闭着眼睛的,听见白玉质进来的声音之后就睁开了。


  那一双眼睛已经因为苍老而变得浑浊,但是眼镜中那股威慑人心的气势和仿佛能够看透所有伪装的精明却随着年纪的增长而越发叫人忌惮。


  白玉质没有猜错,这个老祖宗绝对不是什么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闺阁女人,她是经历过大金政权变更且涉入其中的最终赢家之一。


  “妾拜见老祖宗。”


  这位老祖宗如果按照纳罕鄂仑的年纪来推算,今年少说也有六十几岁,再加之古代人大多早亡,所以已经非常高寿。


  “起,你自己找个地方坐吧。”


  她很随和,这种随和不是因为她对白玉质抱有什么喜爱,而是上位者对下位者的宽容,以老祖宗今时今日的地位,白玉质的任何行为都不会对她造成威胁,因而才会如此。


  这是一种居高临下的态度,和缓的示威。


  白玉质也不推辞,都是聪明人,她用不着阿谀奉承什么,索性就找了个靠近老祖宗榻边儿上的位置落座了。


  她如此干脆,倒是让老祖宗对她起了点兴趣:“你倒很听话,或者说,很聪明。”


  白玉质欣然接受这一句算不上夸赞的夸赞:“谢老祖宗,妾只是在闺中略读过几本书,懂得长者赐不可辞的道理。”


  “既然如此,”老祖宗的眼睛突然变得更加锐利,她直勾勾的看着白玉质,似乎是要从这个年轻女子的身上看出什么能够让她拿捏的把柄:“如果我说,我要安排你做一件事,而这件事情有可能会让你彻底失去大汗的宠爱,你将如何?”


  心脏狂跳,白玉质从这双眼睛中明白,这绝对不仅仅是一次试探,老祖宗也犯不上对自己孙子的一个阏氏做什么试探,她是真的有什么计划想要交给白玉质去做,与其说这次见面是试探,不如说是一次考验,这个尊贵的老人想要考验自己是否能够胜任这项任务。


  “妾要是说完全不在乎,”白玉质语气轻缓而坚定:“想来老祖宗也不会相信。”


  老祖宗还看着她。


  “你说来听听。”


  白玉质就继续:“妾乃是中原女子,并没有大金女子那种魄力,妾在意大汗,想要依赖大汗,这您或许可以体谅?”


  老祖宗点点头,眼神似乎有所松动:“那你的意思就是,不愿意按照我的吩咐了?”


  白玉质却摇摇头:“并非如此。妾知晓,您是大汗的至亲,您想要让妾做的事情,定然是有利于大汗的,说一句逾矩的话,妾也同样希望大汗能够开心快活,在这一点,您与妾的目标是一致的。”


  “既然我们的目标一致,”白玉质看向老祖宗,这个头发花白的老人好像想起了什么往事,神情柔软起来,她抓住这一刻,说道:“如果老祖宗愿意将事情的始末告诉妾,或许我们会有一个两全之策。”


  帐子中一片寂静,在白玉质说完这番话之后老祖宗并没有做出任何的回应,白玉质也没有再多说任何一句话。


  在这种安静到几乎令人窒息的氛围中,两个同样聪明的女人在互相审视。


  终于,老祖宗还是开了口。


  她看着白玉质,像是透过她看到了什么令她怀念的东西,随后叹了一口气道:“也罢,你是个聪明人,或许就算我不告诉你,你早晚有一天也会从别人的嘴里听见这件事。”


  随后老祖宗将一切都娓娓道来。


  那是二十年前,纳罕鄂仑与大阏氏合婚后的第一年,大阏氏即将临盆。


  当时大金草原上罕见的下起了大雪,洁白的雪花如同鹅毛般纷纷落下,给草场铺上了一层鹅绒似的被子,天色很沉,大阏氏压抑的声音传到了在大帐外焦急等待的纳罕鄂仑耳中。


  这是他第一次当阿爹,紧张些也是正常的。


  然而大阏氏痛苦惨叫许久,孩子还是迟迟不降生,这一等就是两夜一天,等到孩子的啼哭终于响彻草原的时候,纳罕鄂仑还没来得及高兴,大巫却突然到来。


  大巫作为一个部落神学的象征,除了祭祀与汗位更替这样的重大时刻,也就只有位高权重者合婚才会出现,纳罕鄂仑以为他是来给自己出世的长子批命才来的——


  每个有资格继承汗位的子嗣都会有这么一遭。


  但是却并非如此。


  老祖宗描述着那日情形,眼中流露出难以遏制的痛苦之色。


  她声音沙哑,可还是艰难的继续说下去。


  “大巫见都没见过那孩子一面,却对大汗说了一句话。”


  白玉质眼光闪烁,她好像已经猜出来为什么纳罕鄂仑看起来一副不想要孩子的样子了,还用了避子汤。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