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二爷手背青筋暴起,指关节发出“咔哒咔哒”的声音,他猛的踹了一脚桌子腿,显然十分震怒。
“大哥,我要找出那个歹人,将他大卸八块!以泄我心头之恨!”
郭知府脸色铁青,“二弟,不用你说我也知道,我看看是谁如此胆大包天,居然敢在我的地盘对我郭家人下手!”
可现在就算抓住了又有什么用?那些个贱民的命与他郭家人的命相比,完全不值得一提。
看着了无生息,躺在地上,脸色散发出青灰色的郭维,郭二爷悲从心来,浑浑噩噩的上前抓住他的手。
他抹了一把脸,愤恨的说道:“维儿,你放心,爹一定会替你抓到凶手的!”
郭二爷儿子虽多,可养在明面上的嫡子就这么一个,虽然他嚣张跋扈,任性妄为,可他也是他的种,如今不明不白的遭人杀害,这让他怎么能不恨?
谷城府最近戒备森严,每个进出城的人都要被细细检查一番,搞得老百姓们哀声载道,毕竟有许多是从外地赶来的商人,此举无疑是给他们添加了许多麻烦,而且不仅进出城要查,就连住客栈也要被查,一日查到有身份不明的人物,立马就被拉进大牢关起来。
本来吧大家就对现任知府不满,现在又搞这么一出,他们恨不得当街起义,将那府衙给砸个稀巴烂,可说归说,大家都是为了生计养家糊口,不可能因为一时冲动而葬送自己的性命,只能在背后嘴碎两句。
在一排低矮的民宅中,张义康以及兰娘的爹娘默默的在牌位前点上一炷香,自从听闻郭维的死讯,他们心里没有那种大仇得报的快感,反而是无尽的哀伤。
那狗东西死的倒是痛快,可被他祸害的姑娘都是活生生的被凌虐致死。
可怜他们家兰娘从小到大都十分温柔体贴,懂事孝顺,从未做过任何伤天害理之事,可偏偏老天却给了她这么一个令人难以忍受的下场。
这换做是谁都承受不住。
“兰娘,那个畜生终于死了,想必你的在天之灵也一定会感到十分高兴,可恨爹娘没这个能力,不能替你亲手手刃仇人……”
夫妇两人一边抹着眼泪一边烧着纸钱。
在冒出的缕缕白烟中,张义康一声不吭,整个人如同行尸走肉一般沉默的烧着纸钱,谁也不知他心中所想。
而就在一家人为兰娘祷告时,宅子外的大门却被人一脚踹开,紧接着许多带着刀的捕快一窝蜂的涌了进来。
三人还未来得及反应,就被从小佛堂里拉了出来,将他们五花大绑跪在地上。
“几位兵爷,不知你们抓我们起来干什么?”
“呵,你们这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以为收尾做的干净没有人查到你们身上是吧?居然如此肆意妄为!”带刀捕快大喝一声,“居然敢散布关于知府的那些流言,随意造谣,还杀死了郭少爷,把你们这几条贱命都给宰了都不够赔的!”
听到这个,三人没有辩解,因为事情确实是义康做下来的,即便他们如何反驳都没有用,还不如乖乖的跟着他们走。
三人相继被捕快押了出去,妇人抹着眼泪,“义康,这回真的是拖累你了,对不起。”早知如此,她说什么也要拦住义康,她不想自己失去了女儿,也让张家父母失去了儿子,可这世间并无后悔药。
张义康释然的笑了笑,“伯母这都是我心甘情愿做下的,我并不后悔。”他早就想到了会有这一日,早早的就将家里人打点好,将他所攒下的积蓄在隔壁府城买了一栋宅子,把父母还有妹妹全都赶到那边去安顿好,以免他们受到自己拖累。
本来他也想让兰娘父母跟着走的,可老两口死活不愿,说他们走了,日后就不能经常来替兰娘打扫坟墓了。
张义康拗不过他们,只能随他们而去,可他没想到这一日居然会来的那么快。
那些个捕快似乎是有意折磨他们,让人将他们的鞋全都脱了,打着赤脚,带着镣铐走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
如今不过正午,是太阳最为毒辣的时候,路上铺设的青板石晒得滚烫,穿着草鞋都感觉烫脚,更别说光着脚了。
可这一点身体上的痛处与心中的相比根本不算得了什么,张义康高昂着头颅,一步一步的踏在青板石,周围人的议论纷纷,也丝毫不能压垮他坚硬的脊梁。
若重来一次,他还是会做出这样的选择,为心爱女子报仇,这本不是什么卑贱之事。
“哎呦,这不是之前老张家的儿子嘛?听说他才华横溢,十三岁便考中了童生,四年后又中了秀才,当时谁家提起他不是夸的?可现如今却锒铛入狱,当真是可悲可叹。”
一个不明所以的路人忍不住发出几声感叹。
周围有个不合时宜的声音插了进来:“你懂什么?他这般做法是有情有义,当称得上是大丈夫也!”
一听到这儿大家可来了兴致,纷纷追问那人是不是知晓了什么底细?
“我有亲戚在府衙,听说前段时间那关于知府的打油诗就是这张秀才给搞出来的,借此来表达自己对知府的不满以及世道的不公,因为他的未婚妻在即将成亲之前,被知府的侄子郭维给当街掳了去,次日便衣不蔽体的惨死在郭府,这事在城里还传的沸沸扬扬的。”
说话的这人也算是个有良心的,他不想看到如此才华横溢的才子遭人误解,被按上不属于他的罪名。
听他这么一说,大家也都想起来了,可没想到那惨死的姑娘居然是张秀才的未婚妻。
这一时间大家心情都颇有些沉重,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良久才有人开口道:“那这回张秀才被押进大牢,会不会就因此而丧了性命?”
“谁又说的准呢?咱们上头的知府可不是个良善之辈。”
这世间有太多不公平的事了,可他们只不过是在底层挣扎生存下去的百姓,人言轻微,根本撼动不了什么。
张义康他们被捉进大牢的事也传到了沈梨的耳朵里,那人堪称得上是个有情有义之辈,若因此而丧了性命,那当真是可惜。
于肃收到风声也匆匆赶来,两人四目相顾,良久他才开口:“张义康的事情你有什么头绪吗?”
沈梨摇摇头:“暂时没有想到,你说那些人动作为何那么快,居然没两日就查到了张义康的头上来。”
“那郭知府在城中到处插满眼线,若他确定了目标,真心去查,没有什么是查不到的。”于肃拧着眉头,“眼下我最担心的就是那伙畜生会将郭维的死安在张义康的头上来。”
自家侄子死了,郭知府定然十分震怒,而被抓住把柄的张义康以及那两位伯父伯母就成为了他眼中的出么筒,说不定在大牢中还会严刑逼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