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了,还是二婶您疼我。”周禾娘拉过二婶的手,声音放缓了不少,“如果不是有您在,我们现在估计连活都活不下去了。”
周二婶轻轻的拍了一下她的嘴巴,“不要老说这些不吉利的话,你娘在世时与我关系颇好,咱们又带着点亲戚关系,不顾着你们,还顾着谁?”
她说着轻轻叹了口气,“你大伯他们着实不是个东西……”明知道老三夫妇走了,留下年幼的子女本就艰难,他还三番两次的上门找茬,硬说禾娘现在居住的房子是他的。
这不是明摆着睁眼说瞎话吗?当初分家时,老三夫妇可是除了那几亩田地以外,啥都没分到,还被那老大给连夜赶出了老宅。
后来老三夫妇也争气些,在村里跟村长买下一块宅基地,一砖一瓦的亲手建起了房子,只可惜好人不长命,夫妇两人居然会双双染病离去,这着实是可惜。
提起大伯一家,周禾娘脸色瞬间沉了下来,“这种时候就不要提那种扫兴的人。”
“话虽如此,但等你成亲时,还是得买一些东西送去老宅,否则外人会戳脊梁骨的。”
周禾娘冷笑一声,“我才不要,拿自己花钱的东西去讨好他们想想就觉得倒胃口,再说了,外人说什么我也不在意,反正这么多年来他们说的已经够多了,再难听的话他们都说过,何必又在意这一回?”
“你是不在意,可你弟弟还小,日后长大了还得认祖归宗,现在跟他们关系闹僵不好。”周二婶苦口婆心的说道。
“我认,他们就是祖宗,不认,他们屁都不是,而且那所谓的祖宗早就已经化为尘土,投胎转世都不知多少回了,就算给他们上香又如何?能保佑我们家荣华富贵一辈子吗?如果依他们所言祖宗真的显灵,为何会让我们过的如此艰辛?”
周禾娘满心不忿的说道。
“再说了,以后我带弟妹她们去到了板桥村,他们的根就在板桥村里,还与这大石村有何干系?”
“哎呦,禾娘你就少说两句吧,就算你心里是这么想的,也不要说出口啊,万一真的有祖宗怪罪下来怎么办?”周二婶话虽如此,但心里还是挺认同她的说法的。
她们姐弟三人的确是在村里遭受过太多不公平的对待,一时半会儿让她们放下心里的芥蒂也很困难。
罢了罢了,她言尽于此,听不听也由她们去。
周禾娘抿着唇不说话。
村里赶牛车的是个哑巴大叔,就算听见了,他也不会往外说。
牛车慢悠悠的走着,不多时就回到了村里,一下车,那些嘴碎的妇人又凑了上来。
“周二婶,听说你今天是那小丫头片子去相亲,结果如何啊?”
一个妇人话刚说完,周围便引起哄堂大笑。
“你问也是白问,带着两个拖油瓶进门的这个条件都不知吓坏多少人了,哪有人还愿意娶她,除非是傻子!”
“可不是嘛,若是她自个儿长得貌若天仙那还行,结果长得黑不溜秋的,身材又瘦,哪个不长眼的会娶她。现在婆家挑媳妇,哪个不是要求屁股大好生养的,就她那干扁身材,我看难哟!”
她们肆无忌惮地嘲讽着,丝毫不顾忌周禾娘的感受。
周二婶气得牙痒痒,这群人简直是蛮横无理,真不知道她们到底有没有良心,居然以欺负一个孤女为乐。
周禾娘神色淡淡,这些话她早已习以为常,比这更难听的她还听过呢。
伤心得多了,也就无所谓了。
“你们话那么多干什么?吃饱了撑着没事干是吧,若是当真闲着无聊,还不如去村尾帮王老太把猪粪给挑了,省的堵不上你们这张臭嘴!”
周二婶叉着腰怒骂道。
她在村里可算上的是一个泼辣人物,那些个长舌妇不过也是个欺软怕硬的角色,看到周二婶发了火,一窝蜂的又散了。
在往家走的途中,周二婶拍了拍周禾娘的肩膀,语重心长道:“孩子,日后你做出什么样的决定,我都不会责怪你,那群人简直就不是个东西,留在这儿也是受罪!”
“谢谢二婶。”周禾娘勉强挤出一抹笑容。
其实二婶替她做的已经够多了,如果没有她在,她们还不知会被欺负成什么样。
走到了家里,打开摇摇欲坠的大门,弟弟妹妹两个撒欢了似的跑了进去。
可突然又传来妹妹的尖叫声,“姐姐,我们家里又遭贼了!”
周禾娘快步走过去,只见原本整齐的厨房此时被翻得乱七八糟,米缸也被清的一干二净,就连墙角那袋红薯都没放过,仿佛蝗虫过境一般。
她闭上眼睛,攥紧拳头,努力才压抑下心中的怒火。
她真的很想不通,为什么那老宅一家人要逼她们逼到这种地步,他们家不愁吃不愁喝,却还惦记着她们家的口粮。
莫非真的是要她们去死吗?
周禾娘忍了又忍,觉得无需再忍,提起厨房里的菜刀,怒气冲冲的往老宅走去。
此时周家大伯一家人正吃着晚饭,突然听见外头大门砰砰作响。
周大伯起身跑去开门,结果看见周禾娘那小丫头片子提着一把菜刀正往他大门上砍。
“你干什么!”他怒呵一声!
“干什么?”周禾娘冷笑一声,“从我家抢来的红薯跟米吃得开心吧?你们不让我好过,我也不让你们好过!”
“反正我就烂命一条,去黄泉路前有你们一家子人陪着我,倒也不算寂寞!”说完,她挥舞着菜刀砍在了门板上。
周大伯打了个冷颤,双腿颤巍巍的抖动着,伸出手指指着周禾娘怒骂:“你你简直是疯了!一个小辈居然敢对长辈如此不敬!”
“没错,我是疯了,被你们逼疯的,所以谁让你们不长眼的来惹我!”周禾娘神色癫狂,宛如一个疯子。
周大伯心想不好,转身就要跑,周禾娘直接提起菜刀跟在他身后。
大石村的村民刚吃完晚饭就看到这么一个场景,周家大伯发疯似的在村道上跑着,一边跑还一边大吼大叫,连鞋子都跑脱了,整个脚都被小石子给磨得血淋淋的。
而周家那个小孤女禾娘,则提着一把菜刀紧随其后,作势要砍他。
大石村的村民都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他们不但没有上前劝,反而还抱着一种看好戏的心态在那里眼睁睁的看着。
而周家大伯的媳妇曾氏听见了,立马跑出来,看到自己的丈夫被那小丫头片子拿菜刀追赶着,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周禾娘,你这个小贱人在做什么!”她急急忙忙的上前去。
周禾娘停了下来,挥舞着手中的菜刀,“你们还有脸问我做什么,趁着我今日离家,结果把我家里的粮食抢的一干二净,连一粒米都没给我们留下!你们既然想逼我往绝路上走,那么我也不介意拉你们下水!”
她声音很大,周围看好戏的村民们都听到了这番来龙去脉。
“天呐天呐!曾氏你不是经常吹嘘你们家条件怎么怎么好嘛?儿子又在城里干活,一个月能拿一两半钱,结果还惦记着这一介孤女的粮食,你们当真不怕老三夫妇半夜三更来找你们算账吗?”
“看看这还是亲大伯呢,结果连外人都不如,良心真的是被狗吃了,估计用刀挖出来一看,连那心肠都是黑的!”
这村民虽然都是事不关己的态度,但也有几个跟曾氏过不去的妇人,她们最喜欢看这种戏码了,最好能把周大伯家的这脸面狠狠的扯下来,扔到地上踩。
曾氏被她们这么一挤兑,脸上有些挂不住,冲着周禾娘嚷嚷:“你别血口喷人,谁偷你们家粮食了?我们家可是天天大鱼大肉的,还会惦记你那三瓜两枣?当真可笑!”
周禾娘看着她这副嘴硬的样子,心里气的不行,“好,既然你们不承认,那我只好报官来处理了,谁是小偷……到时候自然一目了然。”
她话刚落下,周大伯夫妇俩脸色变得煞白,特别是曾氏,她咽了咽口水说道:“这这不过小事一桩,何必惊动官府?”
现在的官府跟以前可不一样,但凡有那些小偷小摸行为的人都会直接打上十大板,还得吃上两天牢饭。
“呵呵,大伯母不是说你们不是小偷吗?那我报官这事就与你们没什么关系了吧。”周禾娘讥讽的笑了一声。
其实她早就有证据了,灶台上的那个脚印完完整整的刻在上头,一看那鞋印的长度就知道是周大伯。
此番搬出官府来,只不过是为了恐吓他们罢了,省的她出嫁以后,他们还胆大包天的想要继续把她们家的房子占为己有。
“就是啊,曾氏,人家小丫头家里遭了贼报官与你们有何关系?”
心知曾氏为人的几个妇人,一看她这模样就知道与她脱不了干系。
闻讯匆匆赶来的周二婶听到这话,更是直接道:“禾娘,你家里遭了贼?这么大的事儿必须得报官才行,我这就让我儿子去官府给你报案,让捕快大人下来我们这里查一查,这种时候,偷盗粮食可是不小的罪名呢!”
说着她余光偷偷瞄向一旁的周大伯夫妇俩,两个老不死的东西,看来这回还整不死你!
居然连自己侄女的这那么一点粮食都敢偷,简直是丧良心!
听到周二婶的那个大嗓门,曾氏脚下一软,瘫倒在地上。
忙不迭的说道:“禾娘,你家那粮食是我今天去借的,本来想等晚上你回来了再跟你说一声,没想到我这么一忙,结果就忘记了,你那粮食还在我家呢,我这就去给你拿回来。”
周禾娘想自己再过半个月就要出嫁了,此时见血也不好,稍微吓一下他们就行,最主要的就是把自己的粮食要回来,那一点口粮起码能顶到她出嫁了。
“原来是误会一场啊,大伯母,我记得我今天走的时候,米缸里起码还有二十来斤大米,墙角里还堆三十多斤的红薯,你可得完整的帮我把它送回来呀。虽然说我们是亲戚,少一两斤无所谓,但毕竟我那双弟妹还在长身体,作为亲伯母,你应该不会连那一点点的粮食都克扣吧?”
周禾娘笑眯眯的说道。
曾氏心里气得破口大骂,这个该死的小贱蹄子,总共拿了她五六斤的米跟小半袋红薯,结果现在张口就翻了两倍,可恨她现在还不能够开口解释,一解释就坐实了自己偷盗侄女粮食的罪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