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砚初修长的指尖有一搭没一搭的敲击着桌面,按了按疼痛的太阳穴,挥了挥手,“我心里有数,你先下去。”
天边的晚霞火红又炽烈,昏黄的余晖把两道人影逐渐拉长。
沈梨低着头扯着袖子,裴砚初穿着一身墨色圆领直裰,慵懒的靠着树,唇边若有似无的溢出一丝笑意,“别看了,再看鞋面都被你瞪穿一个洞。”
声线与往日不同,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清冷,沈梨猝不及防的拧起眉心,这声音……分外熟悉。
脑海中顿时浮现一双冰冷的眸子,她的手下意识的摸上脖子。
“怎么了?”
沈梨摇头,“没什么,不过你今天晚上叫我出来干嘛?如果是为了村里的流言,那你没必要放在心上,这些人都是胡编乱造的,等过段时间村里有了新的绯闻出现,也就平息了。”
她是实话实说,谣言始终是谣言,做不得真,她也不想顾九郎因为这一点事而过来说要对她负责。
裴砚初想要说出口的话,顿时卡在喉咙里,那句我对你负责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
沉默了片刻,他摸了摸鼻子,“什么都瞒不过你,我今天晚上确实是为了村中的谣言而来。”
“哦——”沈梨恍然大悟,拉长了声线,“那我知道了,你是想让我出面澄清是吧?没问题,这一切包在我身上,这些谣言也确实是影响了你的名声,以后耽误你娶妻可就不好了。”
“我不怕!”裴砚初脱口而出,望着沈梨的那双诧异的眼眸,他别过脸解释道:“我一个大男人名声倒是不怕,我主要是怕的是你,我不想你因为我陷入到这种舆论漩涡中,女子的清白很重要。”
沈梨心跳加速了几分,长如蝉翼的睫毛颤了颤,“你是在担心我?那你——”
“我什么?”裴砚初总觉得她后面的话很重要,不由得反问道。
“没什么。”沈梨微微摇摇头。
罢了,她在感情面前就是个懦夫,始终鼓足不了勇气。
也许现在的距离就很好,不近不远,交情不深不浅,彼此都处在一个合适的位置。
她深吐一口气,仿佛把所有的负担都卸下来一样。
裴砚初没有错过她眼眸中那一闪而过的悲伤,可是眼前的她唇角还勾出浅浅的笑意,怎么可能会如此伤感呢?
他抿了抿唇,内心涌起一股想向她倾诉情意的冲动,想告诉她,自己喜欢她。
可是想到现在山河未定,他露出了一丝祛意,这是他第一次想退缩。
“你还有没有话想说?没有的话,那我就先回家了,还没吃饭呢。”沈梨受不了彼此之间的沉默,这样的氛围让她感到窒息,她唯一想到的就是抽离。
“我——”裴砚初第一次感觉到说话会是如此艰难的事,想挽留却不知该如何挽留。
“嗯?”
望着她那张明媚的笑容,裴砚初下定了决心,“以前我从未想过成亲,因为我不觉得我会喜欢上一个人,可是现在事与愿违。”
他少年时活得肆意妄为,从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可突逢家变,疼爱自己的父亲、母亲相继离世,偌大的亲王府只剩下他孤零零一人。
那时候的他只觉得自己好像行尸走肉,连活着都觉得是一种痛苦。
可就在他想要了结残生时,一封密信激起了他的滔天的恨意,原来父亲母亲的死都是因为帝王要巩固权力,而父亲这个手握半边虎符的亲王成了他的眼中钉。
从此,他裴砚初只为复仇而活。
这辈子他重生了,可是上天好像是要故意捉弄,居然让他重生到刚失去双亲的痛苦之中。
有了上辈子的经验,他隐藏着恨意再次回到林家村,本来以为一切都不会产生变化,可没想到这辈子就让他遇见了一个有趣的姑娘。
沉寂的心脏仿佛像是活过来一样,重新开始跳动。
他知道她的身上藏着秘密,但是同样的他也背负着一个永远也无法说出口的秘密,他们俩是同类人。
沈梨听完他的话,不可置信的往后退了几步,小心翼翼的抬起头,“你——喜欢的人是谁?”
裴砚初若有似无的叹了口气,“此人近在眼前。”
沈梨心跳动的很厉害,她不敢相信顾九郎也跟她一样,怀揣着同样的心意。
“我——喜欢你。”裴砚初看着她的眼眸,终于把这句话说了出口。
沈梨整个人僵直在原地,脑袋好像有无数个烟花齐放,炸的她脑袋一片空白。
“你——”裴砚初见她犹豫不决,以为是自己的告白,让她产生了苦恼,唇边溢出一丝苦笑。
“我,我也喜欢你。”沈梨闭上眼睛,大声说道。
她想,她也应该勇敢一回。